大明真的在變,風氣開始從保守變得開放。


    商品經濟開始從江南衍生到江北,乃至如今還蔓延到了江北。


    尤其在鼓勵出關的免稅額度令頒布後,再加上遼東軍戶因為軍餉發放的比以前足,大明也沒有裁減營兵,關外的消費需求激增,大量小商販開始帶著廉價商品出關。


    關外遼東一帶也就開始出現了不少市鎮集市。


    “呸!”


    “朝廷如今那麽好,皇上還對小商小販出關者免稅,為何還要通夷,想換個外夷來做君主?”


    山海關把總胡懷德也讓家人從湖州帶了些江南人嫌棄的粗綢出關來賣,也因此獲利不少。


    而他也就在被撫按安排到學宮集中學習時,在看見通夷賣國賊的跪像後,便忍不住對這些跪像啐了一口。


    而在啐了這些跪像一口後,胡懷德就驕傲地瞅了自己身上的軍功章一眼,然後,他就繼續聽著巡按安排下來的讚畫主事給自己這些人講這些通夷者的細節。


    進而。


    他也更加明白,為何那麽多人恨張居正,恨到朝廷不清算張居正,就寧助外夷壯大的地步。


    胡懷德聽後,更加不由得把拳頭捏得更緊,知道文官群體裏,哪些文官才是值得尊重的。


    在東瀛大村城駐守的千總李覺先等駐東瀛中下層文武官員,也在東瀛巡撫宋應昌的主持下,學習著翰林院諸諸翰林奉旨寫的批判令助外夷壯大也要壞國家前途這類錯誤思想的文章。


    而李覺先也因此知道,敢情反對朝廷開疆辟土的人已經反對到如此地步,而不惜勾結外夷!


    因倭國如今正是戰亂時代,而織田信長本來快要統一倭國,而結束戰亂的,可發生了本能寺之變,於是倭國反而更加混亂。


    所以,如今的日本群島,隻有已為大明所據的東瀛,即原倭國的九州鬆浦半島,風平浪靜,秩序井然,乃至受大明據有東瀛後貿易來往更加頻繁的影響,這裏還比以前更加富庶!


    大量其他地方的倭人便逃往東瀛,甚至不少倭人權貴即一些大名,在爭霸失利後,也選擇了來東瀛下野而暫避風頭,也是為主動尋求借助大明勢力助他重新崛起而來東灜寓居。


    乃至。


    還有許多倭人權貴也主動把倭人往這邊出售,以謀求利益,尤其是倭女。


    因為東瀛駐紮了許多明軍官兵,又有大量明商聚集,所以奴隸需求旺盛,尤其是對婢女通房的需求。


    明軍官兵們對於被派駐倭國一開始是很抵觸的,而都以為東瀛是蠻荒之地,不少也以為倭人也如江南許多文人宣傳的那樣兇悍善戰,所以很抵觸來倭國駐紮。


    為此。


    朱翊鈞不得不下旨,給派駐東瀛的官兵一律雙餉,明軍官兵才沒有因為被派駐東瀛而導致一些官兵嘩變。


    但等明軍官兵們來東瀛後,他們才發現這裏是真香!


    別說上層官員感到這裏很香,就是基層官員和普通明兵都因為東瀛有大量的廉價倭奴,可以養好些個外室與倭奴,過上人上人的生活,而感到真香起來。


    李覺先就用一匹棉布換了三個年輕貌美的倭女迴家伺候自己。


    他甚至也學著其他官兵在第二次被派來倭國時那樣,還提前帶大量廉價貨來倭國換取倭人的廉價勞動力。


    可以說。


    自從江南大族與九州倭國大名壟斷的對日貿易,被大明朝廷用軍事戰爭的方式,搶到自己朝廷手裏而放開給所有軍民通貿便利後,普通官兵和漢人百姓也開始靠著兩地之間生產力差距,而增加起收入和過起更優質的生活來。


    所以,李覺先現在也不希望朝廷再迴到以前那種隻防禦為主的保守狀態,那樣不能享受人上人的日子不說,關鍵餉銀有時候都發不足。


    本是浙江軍戶出身的他,尤記得,餓著肚子跟入侵倭寇決鬥的場麵。


    而一想到此,李覺先就在第二天對同在倭國任騎兵千總的張國忠說:“現在知道我們戚帥為何要拜在太師門下了吧?”


    張國忠點首,且瞅了一眼平戶港處矗立且高大的戚繼光凋像,而跪下磕了個頭,然後道:


    “文臣是張太師,武將裏則是戚帥,開始了本朝新政,讓我們軍戶日子好過!”


    “我得給他磕個頭!”


    “如果有一天,戚帥要起兵護衛新政,兄弟告訴我一聲,盡管我不是他舊部,但我也願意為新政拚一次命,本朝就該像漢唐一樣,讓軍人死在開疆辟土的戰場上,而不是苟在邊牆內像乞丐一樣,哪怕想血性一迴,也等文官老爺善心大發賞口飯吃後才能跟韃子拚命!”


    “沉翰林在《軍報》上說的對,關鍵陛下願為宇內雄主!”


    “我們得讓天子願意做漢唐一樣的天子!”


    李覺先言道。


    張國忠道:“很是!”


    “自戚帥、俞帥的凋像立在各港後,海上惡蛟少了不少,所以,不少地方都開始立他們的凋像生祠,連濠鏡與雞籠那邊都開始立了,如果陛下下旨立更多大將凋像鎮海,就更加不怕海上妖風蛟龍了,隻怕開辟海疆會更容易,那些不想我們過好日子的奸臣賊子就更加日子不好過!”


    “你說,我們會有被立在這裏的機會嗎?”


    李覺先說著,就突然看著戚繼光的凋像問了一句,且也叩首拜了起來。


    張國忠聽後沒說什麽,但眼眸裏卻也多了些對功業的神往。


    大明東瀛巡撫宋應昌和東瀛提學傅作舟,這時在倭奴的伺候下,一邊於室內享受著按摩,也一邊非常神往地看著繁忙長崎港邊的戚繼光凋像,而說著話。


    “吾已請旨準設漢人與東夷貴賤有別的條例,對漢人在東灜需提供特別優待與律法保護,以此讓更多漢人願意來此定居,而利於我們長久的教化這片土地,畢竟我們在這裏的根基包括安全,都得靠同在這裏的漢人!這裏的本朝漢人越多,我們越好馭倭!”


    宋應昌這時就對傅作舟說起在東灜設漢人保護條例的事來。


    “妥當!我也準備奏請朝廷隻準我明人在東灜擁有土地和店鋪,如此將來朝廷想舍棄這裏也不能!”


    傅作舟附和起來。


    他可不希望自己在這裏為官時,所置辦下的產業,有一天會因為朝廷戰略收縮而要不得不舍棄,也就想把更多漢人貴族富戶的利益綁在這裏。


    大明執政層麵開始對外擴張後,也的確帶動了地方官僚和豪右也開始對外擴張利益。


    尤其是去外麵就職的官僚,他們開始發現在教化區當官比在國內更自由更能撈錢也更容易立功。


    ……


    “我們要不要再多開幾家分場,直接開到遼東與釜山乃至東灜去?”


    “現在關外棉布需求量太大了!”


    “尤其是如今綠營設立後,估計靠軍餉過日子的關外女真人與蒙古人會增加不少,買棉布的人肯定大增!”


    “另外就是朝鮮那邊,他們的織坊技藝,我派人去打聽了,完全不能跟我們比!”


    “他們紡紗還隻能容三繀,可在本朝,別說我們已能一個機子幾十個紗錠同時紡紗,就是尋常織戶也能同時容五繀,且他們的攪車竟需要兩人,我們江南普通百姓家的攪車隻需要一人,所以我們的棉布肯定比他們自己的棉布便宜,而賺走他們的銀子。”


    “再則就是東瀛,據我二叔說,他在六科的幾位同僚,受元輔授意,以戶科李於田(李化龍)為首,謀劃聯名上疏請在東瀛開礦,以利教化,而募漢民去采礦,由我們漢人主技藝和監工,倭人出力,如此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漢人在那裏蓄奴,既然蓄奴,肯定要給自己的奴婢買棉衣穿。”


    饒是國內的人也開始有對外進取的心思。


    所以這一天,王長庚就對劉確賢提議把產業擴張到外麵去。


    劉確賢聽後看了他一眼:“那就開!隻要買布者多,就不擔心我們的多錠紗機影響普通鄉民,至於外夷織戶,自然懶得考慮他們了。”


    但是。


    習慣了通過勾結外夷壟斷貿易而架空朝廷,還讓國內漢人百姓隻依附於自己做奴隸的大地主們,要想全麵轉變過來,還是有難度的。


    王錫爵在到廣州時,廣州城很安靜,沒有很多官紳來迎接他。


    隻是在進城後,還沒來得及巡視海防的王錫爵,才被廣東巡撫林斌和曾任過吏部尚書的廣東大鄉紳張輝升等請到了林家私園內。


    “公有所不知,海貿不過沿海小民湖口之業,並無多少利可圖!”


    林斌先說了一句。


    張輝升也道:“沒錯,但公既然來了,不如就由我們這些地方鄉民帶公賞賞嶺南古跡?”


    王錫爵聽後笑了笑道:“那行,明早我們先去惠州,賞東坡先生遺跡,作詩懷古!且讓各家子弟都來吧,讓仆認識認識。”


    眾官紳都以為王錫爵是要借此受賄,且根據行賄多寡,安排自家子弟做什麽官,也就真的都帶著子弟跟著王錫爵到了惠州。


    但一到惠州府衙內,這些官紳剛齊聚一堂而坐了下來,王錫爵就問道:“仆若執意堅持巡視海貿,不知諸位可願配合?”


    “那公也不看看這是哪兒?”


    張輝升突然嗬嗬冷聲笑問道。


    王錫爵也嗬嗬一笑,且陡然變色,而喝令道:“將這些阻撓朝廷改製大業者全部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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