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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杭州商賈非常熱鬧,一夜之間,杭州絲綢布匹生意平衡了多年的利益格局轉瞬之間被打破,壓迫在秦家胸口的巨石被挪開,同時整個兩浙路的絲綢生意份額都出現了一片真空,接下來所有人都會緊緊盯著這一塊,吞下秦家的份額,就等同於一步登天,成為杭州第一的絲綢布商。


    秦丹青明白這份情報的分量,第一時間趕往書房,向父親秦正希匯報這則消息,心裏有著隱約不安的期待感。


    這麽多年忍氣吞聲,終於熬出了頭。


    陰暗的書房門被打開,明亮刺眼的光線突然湧入,從屋簷上傾斜而下,照亮了地麵一片青磚,書房的角落依舊沉浸在黑暗之中,依稀可辨坐在正中央閉目養神的人影輪廓。


    秦丹青舉著手中的書信,搶在自己父親還沒說話之前開口,“秦德正一家死了,七十幾口人無一幸免,他的兒子秦韶遊試圖綁架陳仲卿被殺,而他全家當晚也因為分贓不均,慘遭亡命徒屠戮。”


    “爹,我們的機會來了。”


    秦正希猛然開眼,握著拐杖的雙手都在顫抖,他依稀想起之前少年在房間裏對他說過的那番話,心中泛起寒意。


    陳家按照約定做事,甚至連十天都沒有,秦德正一家就滿門慘遭屠戮,無人幸免。他終於明白過來,那天口中所說的秦家倒台是什麽意思。他幾乎用一種最幹脆利落的方式,推倒一個大家族,打破杭州城多年的商賈利益格局。這一切在他做起來,如同吃飯喝水,稀疏平常。而那少年恐怕還不滿二十五歲。他的手段和氣魄,卻已經遠遠勝過絕大多數同齡人。


    是有人站在背後教他怎麽做麽?


    這樣精妙和爐火純青的設局,怎麽看都不像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能布置出來。


    秦正希猛然咳嗽了幾聲,他捂住嘴,伸手拒絕了上前幫忙的兒子,轉而用一種非常急促的語氣反問,“這消息肯定所有人都收到了,其他幾大家族的動向呢?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這幫人應該都去鶴鳴樓了吧?死了一個競爭對手,相當於為他們空出了一片的生意份額,這群老狐狸還不伺機而動?”


    秦丹青點點頭,肯定的說道,“是的,何家發來了請柬,要我們去鶴鳴樓一敘,其他幾個布匹生意家族也請了。現在我們秦家是杭州最大的絲綢布匹商家,秦德正留下最大的市場份額,自然由我們秦家吞下。”


    躲藏在黑暗之中的人抬起頭,看了一眼麵前的兒子。搖搖頭表現出失望的情緒,他緩緩說道,“丹青,這場聚會沒你想象中那麽簡單,你真以為其他幾大家族願意放下這一大塊肥肉?對於我們家而言,這場聚會就是一場鴻門宴,那幾隻快活了一個甲子的老狐狸絕對不會如此簡單拱手相讓。”


    秦丹青愣了一下。


    秦正希擺擺手,拄著拐杖站起身,從黑暗中之中慢慢浮現出輪廓。發須快灰白的中年人握著一遝賬本,遞到自己兒子麵前。


    “爹,這是?”


    秦丹青接過賬本,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己父親。秦家的賬本一向密不外宣,裏麵記錄的是他們家最詳細的賬目收入,這些年秦家商業運營的核心秘密都記錄於此。


    “算了,你先去找一趟陳仲卿,這是我們家的投名狀。”


    “但這是我們家……”


    “聽我說完。”


    秦正希突兀的打斷兒子的話,盯著秦丹青,沉聲說道,“既然尚書右仆射的兒子主動跟我們合作,秦家也該拿出一點誠意出來,當然秦家也不是蠢貨,這本隻有二分之一的賬目,關鍵的那一部分我已經抹掉了。想必有這份賬目,他們陳家也該安心了。”


    拍了拍秦丹青的肩膀,說道,“跟這個陳公子打好關係,托他們秦家的福,如果不出意料的話,秦家未來將會平步青雲,一馬當先!”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牧笛聲悠揚,夕陽餘暉灑滿水邊蘆葦,雪白的蘆花染成一片金黃色,晚風吹拂而過蘆葦蕩,壓彎了一層疊一層的青杆,碧綠色的漣漪朝著蘆葦蕩的深處擴散而開。騎著水牛的牧童從長亭麵前麵前嬉鬧而過。


    樞機司的人站在亭外,腰間配著一柄秀春衣,情況一旦不對,隨時準備長刀出鞘。


    亭裏隻坐著兩人,葉黃巢與宋官子,四目相對,氛圍有些沉默。最後還是宋官子先開口,打開了話匣子。


    “經此一別,以後怕是很難再見到葉老了。”


    宋清昭拿著酒杯,與葉黃巢麵前的那杯酒輕輕一碰,清澈的酒水搖晃了一下,隨即平靜如初。


    酒杯裏有風蕭蕭易水寒的味道。


    “老家夥,一定要活著迴來啊,你要走了,就沒人跟我喝酒。”


    聽到宋官子這番目無尊長的話,葉黃巢非但沒有慍怒,反而爽朗笑出了聲,“怎麽?就連布局第一甲的宋官子,也會多愁善感起來了?”


    宋清昭搖搖頭,衣袖一鬥露出修長的十指,指向絢爛壯闊的晚霞,眼中卻帶著古井不波,“黃貂寺願意派樞機司的人過來一路護送隨從,也是欽佩葉國柱願為天下人而犧牲的慷慨,九千歲雖然力壓文官一脈,被人罵閹黨專政,但心中所執念的還是南晉江山千秋萬代,宋某這杯酒,替天下人敬葉老。”


    說罷,一飲而下。


    葉黃巢端著酒杯,笑著指向不遠處權勢滔天的樞機司密使,說道,“宋官子,你這麽說就不怕樞機司的人找你麻煩麽?”


    “九千歲是聰明人,他不是那幫隻曉得內耗,卻不懂書生誤國的文官。”


    宋清昭舉杯對殘陽,碎碎念叨,“初入杭州城時曾在酒樓聽文人雅士念過一首詩,前兩句出自韋應物的《簡盧陟》,隻是最後兩句卻讓人心神一凜,傾盡江海裏,贈飲天下人。雖然格律參差,但能寫下這種波瀾壯闊意境的人,胸襟已經有一番山河錦繡,勢不可擋。倘若廟堂之上皆為此等人,宋某雖死也無憾了。”


    宋清昭迴過頭,葉黃巢卻沒有望著自己,而是眺望著管道遠道而來的馬車,迎著夕陽奔踏而來。


    “宋官子。”


    葉黃巢伸出褶皺蒼老的手,指向了馬車,平靜的說道,“寫出那番大氣浩然詩意的讀書人,現在就在那輛馬車裏。”


    “哦?”


    宋清昭神情驚訝。


    荒野成片的青翠蔓草在晚風裏壓彎了腰,波浪一般朝著遠方滾滾向前。將葉黃巢最後一句話,傳往整片荒野。


    “老夫今天想帶他見你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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