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仲卿花了好久的時間才讓麵前的兩人搞清楚之間有什麽誤會,對於兩位提攜的伯樂,陳仲卿的表現都是畢恭畢敬,雖然兩人的爭執顯得有些鑽牛角尖,但是終究還是抱著愛才的心態,達成一致的共識。


    秦丹青在一旁看著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為了一個年輕後生氣勢洶洶的掐架,連忙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再迴過頭看一眼身後一臉無所謂的陳仲卿,心裏感歎這小子還真是身懷珠壁而不知,整個杭州城有多少人擠破了頭想要當李蘭亭和張遜兩人的學生,他倒好,完全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仲卿侄兒,別光顧著站在門口,現在這場遊園詩會恐怕要被你的那首《六幺令》打破腦袋了哦。”


    李蘭亭笑得有些幸災樂禍,“就連上兩屆第一的洪青倌和謝玄真,都因為你的一首詞而無從下筆,你這一首才驚絕豔,怕是驚起魚龍一片咯。”


    秦丹青站在一旁,聽到李蘭亭手的話,差點腳沒站穩軟下去,洪青倌和謝玄真,兩個都是翹首詞魁,居然會因為身邊這個名不彰顯的年輕人而無從下筆?


    “有勞李叔父擔待了。”


    陳仲卿彎腰給身前兩位大鴻儒作揖,並且撚起了青衫寬袖,手掌平放,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還請叔父和張大人先請。”


    三人有說有笑的同行,踏入了明珠十斛的大門,秦丹青緊跟在身後,也混了進去。


    歌女藝伎在飄飄起舞,衣裳翩翩若驚鴻,一顰一笑的眉黛之間,都帶著百媚環生的姿態,看得讓人春心漾然,在這個狎妓為高尚情操的時代,文人士子與歌舞藝伎之間往往會有一段精彩的風流韻事。


    不過在座的諸位的確沒有興趣抬頭去欣賞《霓裳》,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陳仲卿隨手寫下的《六幺令·天中節》這首詩上。詩的驚豔不在詞句之前,而是在整體的氛圍,婉約派的詞人中突然冒出一個豪放風格,這就像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突然去品嚐一下別有風味的塞外美食,驚訝之感就油然而來。


    他們並不是在詩詞歌賦上比不過陳仲卿,而是對方恰好取了巧,找了一個少人動筆的題材。


    杭州士子擅婉約清秀,到成為此時作詞的阻礙。


    蘇子詹搔首踟躕,他依舊不知道如何下筆,後麵寫出的詞一首比一首不滿意,作廢的素稿已經丟滿了腳。如果在座的諸位寫不出一首氣魄同樣十足的詞,恐怕這首《六幺令》將會成為今天的魁首。


    對於這種取巧行為,蘇子詹當然不願意接受。他甚至想找到作詞人當麵較量一場。


    不過當他看到跟隨在李蘭亭和張遜兩位身邊的那人時,不禁瞪大了眼睛。青筋暴起,緊緊的抓住手中的狼毫。他從沒想到自己會在這裏見到這個人。


    一個月前湖心亭的恥辱,曆曆在目。他還記得那個以大國手琴藝壓過曹配弦的身影,而且將他們所有人都羞辱的找不著北。


    當時曹配弦迴到家直接摔碎了自己的琵琶。


    蘇子詹將目光望向了曹配弦和黃寅堅,三人六目眼神交匯了一下,他們的眼神裏都帶著複雜的情緒,尤其是看到陳仲卿跟隨著李蘭亭走進來時,大體上也了解清楚怎麽迴事。


    方才李蘭亭念出聲的《六幺令》,很有可能就是他寫出來。


    驚訝的不單單有蘇子詹,還有一直躲藏在暗處的秦韶遊,他更多的是表現出驚喜。如果陳仲卿在這裏,今晚的安排就會變得非常順利,恐怕明天一大早,這件事會傳的整個杭州城人盡皆知。


    黃寅堅假裝和身邊的謝玄真搭話,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陳仲卿,按照今晚的情勢,打抱不平的蘇子詹可能會當第一個出頭鳥。


    畢竟周圍眾人,也就數他詩賦驚人。


    還有一個看到陳仲卿身影倍感驚訝的是李如煙,她沒想到當初在李府的不卑不亢的身影又在這裏重新遇到,還是父親李蘭亭和師傅張遜同時帶路。


    或許是旁觀者清的緣故,他更覺得這場遊園詞會是父親和叔父別有用心的安排,在萬眾矚目之中登場的年輕人,才是這場詩會的主角。


    “諸位,靜靜,且聽我說。”


    張遜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都停頓下來,他指向身邊的年輕人,說道,“這位便是《六幺令》的作者,今天也向在座的各位介紹一下……”


    “在下姓陳,你們可以叫我仲卿。”


    陳仲卿看到幾張熟悉的麵孔之後,語氣有些挑釁的說道,“當初在湖心亭的時候,我也與在座各位見過一麵,沒想到今天的遊園詩會還能再見到,還望諸位不吝賜教。”


    張遜有些不解的看了陳仲卿一眼,恰好對方也投來同樣的目光,小聲說道,“張大人,你這是往我把火坑裏推啊。”


    槍打出頭鳥,他現在無異於是樹立起來的靶子。都說文人相輕,誰知道這幫背後陰人慣了的家夥會使出什麽下三濫的手段。


    張遜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今晚的遊園詩會盡管來,該怎麽做就怎麽做。出了事情有我和你蘭亭叔父擔待著,怕什麽。”


    陳仲卿無奈的說道,“那我還真是謝過蘭亭叔父和張大人的好意了。”


    張遜話音剛落,第一個挑戰者走了出來。


    他的身材並不高大,但是卻給人玉樹臨風的軒昂,如果說杭州城文人雅士中有誰才貌雙全的話,恐怕就隻有站在陳仲卿麵前的蘇子詹了。


    “在下蘇子詹,想請仲卿公子討教一下。”蘇子詹表現的很謙卑,然而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充滿了挑釁的味道,很少人能見到性情平和的蘇才子說出這樣的話。


    “在下觀仲卿兄所寫之詞,恐怕是找人代筆的吧?”


    此話一出口,滿座嘩然,就連一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洪青倌也抬起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麵前的陌生年輕人。


    詩詞被人指責捉刀代筆,可是一件名譽掃地的事情。


    蘇子詹不依不饒的拿著詩詞,繼續說道,“此詞乃借古詠今,可以看出詩人處境潦倒,生活所迫。而且年歲已高,才能寫出這樣的厚重感。仲卿兄年紀輕輕,又是富貴人家,恐怕這詞,你還寫不出來吧?”


    李如煙心裏咯噔一下,兩手抓緊了衣袖,她有些緊張。緊張蘇子詹的咄咄逼人,同時也擔憂陳仲卿虛才假學是事實。


    陳仲卿好不容易在她心裏構建出來的傲骨文鋒的形象。


    李蘭亭也瞥了一眼站在身邊的陳仲卿,卻發現對方並沒有畏懼對他的指責,反而上前一步,饒有趣味的反駁道,“既然子詹兄這麽說,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否則就坐定了文人剽竊詩歌的罪名。要不這樣,子瞻兄,今日觀乎明珠十斛一片歌舞升平,蘇杭河上畫舫如雲。這一番國泰安平的景象,自然免不了要誇讚一番。”


    蘇子詹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陳仲卿這麽快就接下自己的挑戰,完全像是有備而來一樣。


    “琴棋書畫請子瞻兄隨便選,我就獻醜,給大家做賦一首。”


    做賦?


    在杭州遊園詞會做賦,這種事情可是聞所未聞,大家都湊上前去,想知道陳仲卿這次是謙虛的獻醜,還是真正的出醜。


    開篇提筆點睛,讓圍觀在周圍的人眼前一亮。


    並不是歌頌杭州的良辰美景,西湖煙花三月天。


    而是遠在千裏的黃州,《赤壁賦》縹緲絕塵,脫筆而出。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仲卿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春風徐來,水波不驚……”


    (今天急性腸胃炎加發燒,在除夕前一天光榮病倒了,現在高燒三十九度,孤苦一人飄零在外,晚上才迴到出租屋。更完這張之後作者去睡覺了,祝大家除夕快樂,雞年大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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