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麻子這麽一說,我好像明白了一點。


    “你的意思是,喬金娘和楊文成,偷偷摸摸——”


    “寵臣嘛。”


    我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麽。


    這時,下麵又傳來侯一鬥的喊聲:“天黑路難行,勸君把眼睜。”


    我趕緊低頭一看,他已經勾起了楊文成右眼的上眼皮,一邊哼唱著模糊不清的曲調,一邊輕輕拉扯紅線,把眼皮扯起來。


    楊文成想扭動頭部,但胡大彪站在後麵,緊緊抓住了他的腦袋。


    侯一鬥手起刀落,迅速取下這一塊眼皮,又用同樣的手法,割下了另一塊眼皮。


    楊文成的雙眼立刻血流不止,順著麵頰往下流淌,他也慘叫起來。


    胡大彪趕緊走到旁邊,砸碎桶裏的薄冰,舀了一瓢水,猛然潑到了楊文成的臉上。血水被衝散,楊文成咳了兩聲,開始低聲呻吟。


    涼水一激,流血變慢,人也會有些麻木。


    喬金娘受不了了,搶過鐵皮喇叭大喊:“許文山,夠了吧?給他一個痛快!”


    許文山坐在遠處的小木凳子上,聽到喊聲,站起來揮了揮手:“喬金娘,你可別冤枉我!我本來的意思,是直接槍斃了。是你男人——洪瘸子求我,非要把這個人活剮了,不信你問他。”


    喬金娘瞪圓了眼睛,衝著下麵大喊:“洪瘸子,你想幹啥?”


    下麵的洪瘸子抬頭一看,笑著說:“怎麽著,心疼了?”


    “不心疼!我就是想告訴你,人在做天在看,你要遭報應的。”


    “還有臉說我,你也會遭報應的!侯軍醫,別停啊,大家都等著看呢!”


    喬金娘氣得後退幾步,往長條凳上一坐,手都在發抖。


    侯一鬥聽了,趕緊大聲說:“天黑路難行,耳根要清靜。”


    他就像跳大神兒一樣,繞著柱子跳了一圈,忽然間一甩左手,魚鉤準確勾在了楊文成左耳的耳垂上。


    洪瘸子一看,拍手大喊:“好!”


    他身後的人一聽,趕緊也跟著叫好。


    侯一鬥立刻來了精神,大喊:“諸位看好了!”


    他捏著手中的刀子,往楊文成的耳邊一劃,耳垂瞬間掉落,其他皮肉毫發無傷。


    在眾人的歡唿聲中,他又用同樣的手法,把楊文成的右邊耳垂割了下來。


    錢麻子趕緊把狗皮帽子往下拉了拉,嘴裏嘟囔著:“這老犢子有點兒狠啊!”


    李半拉子一直沒吭聲,這會兒才開口說:“確實狠,這個我是真不會。”


    錢麻子搖搖頭:“半拉子,你那個一根筷子殺人的本事,也厲害。”


    “不行,那個沒學到師父的精髓,是半拉子本事。”


    “那也挺厲害了,迴頭你和這老頭切磋切磋,也把他的卜楞蓋挖出來。”


    李半拉子嘿嘿一笑,連連擺手。


    我們再往下看,就見侯一鬥已經繞到前麵,又割下了楊文成胸前的幾塊肉。


    洪瘸子繞著木台子轉圈,咧嘴大笑,不斷叫好。


    天太冷,楊文成身上的傷口雖然越來越多,但流血確實不太多。胡大彪還拿著一塊棉布,隨時擦拭著,故意讓周圍的人能看清那一塊塊銅錢大小的傷口。


    楊文成皮膚本來就有些白,這麽冷的天氣,顯得更加慘白。那傷口就像大片的魚鱗,透著一點點粉紅色,一片接著一片,隨著侯一鬥的速度越來越快,傷口也越來越多。


    侯一鬥是在炫耀自己的手藝,胡大彪跟著忙前忙後,學得很認真。


    洪瘸子也很高興,他在折磨楊文成,自然也是在折磨喬金娘。


    這時,三鏢也看不下去了,他大聲說:“許團長,江湖不光是打打殺殺,也是人情往來。事情做得太絕,就斷了自己的退路。”


    許文山一聽,起身抱了抱拳:“三鏢兄弟,洪瘸子為了配合我演戲,手指頭都斷了一根。我答應他了,這個楊文成交給他折騰,不能言而無信。”


    “他這麽折騰,傳出去可都是你的名聲。”


    許文山點點頭,朝著洪瘸子說:“老洪,咋樣了,心裏舒坦了沒?”


    洪瘸子趕緊迴身,點頭哈腰:“許團長,大家看得正在興頭上呢。”


    許文山隻能擺擺手:“三鏢,你也看到了,這是洪瘸子的意思。”


    洪瘸子聽了,忽然指著三鏢大喊:“等著吧,你早晚也有這麽一天!”


    我正想說話,忽然聽到了孩子的哭喊聲,扭頭一看,張三魁把洪福拎了上來。


    就見他雙手托起洪福,把他舉到垛口上站著,看著下麵。


    洪福嚇得哇哇大哭,嘴裏不斷喊著爹娘。


    洪瘸子趕緊跑過去,伸開雙手說:“兒啊,別怕,爹在這呢!”


    這時,喬金娘也不管孩子的哭喊,就冷冷看著。


    洪瘸子急得直跺腳:“喬金娘,你這個瘋老娘們兒,這也是你兒子!”


    “那是你的種,骨子裏的壞,這兩天都敢瞪眼罵我了,長大還了得?”


    “那也是你兒子!”


    喬金娘笑了:“我想要的是兒子,不是白眼兒狼!”


    我是完全愣住了,沒想到喬金娘這麽狠,還能拿自己的兒子冒險。


    錢麻子也沒有想到,低聲說:“這老娘們兒有點兒虎啊!”


    洪福還在哭喊,喬金娘急眼了,大聲說:“閉嘴,再哭把你扔下去!”


    這孩子立馬閉了嘴,扭頭說:“娘,天冷,我聽話了,讓我迴去吧。”


    喬金娘也不理他,從三鏢手中拿過鐵皮喇叭,朝著遠處喊:“許團長,我喬金娘不是嚇大的,真把我惹急了,你一定會後悔的。”


    許文山一聽,站起來背著手走了幾圈,似乎正在思考該怎麽辦。


    喬金娘接著說:“你們男人都是一個脾性,想從女人身上討便宜,上來就是炫耀,沒錢也要充大爺!要是這一招不靈,就開始威脅,一臉的兇相,就想把女人嚇住。”


    許文山樂了:“那要是嚇不住呢?”


    “嚇不住,你們男人就急眼了,要麽想動手打人,要麽就開始討好女人。”


    許文山聽了,哈哈大笑。


    “許團長,你想從我身上討便宜,威脅沒有用,動手更沒有用!”


    許文山點點頭,快步走上台,從侯一鬥手中拿過刀子,一刀割斷了楊文成的脖子。


    洪瘸子氣得直跺腳,但是也沒辦法,他隻能仰頭大喊:“快把孩子帶迴去,別摔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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