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連水月拉到一邊,低聲問:“咱們怎麽辦?”


    “放他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真有小火車,耽誤兩天,咱們還真就追不上了。”


    “先把他綁好了,咱們商量一下吧。”


    我點點頭,過去把馬大鼻子又結結實實綁在了木樁子上。


    這時,天氣忽然悶熱起來,孔瘸子起身就要收拾晾曬的藥材。


    “要下大雨了!”


    羅老九抬頭看了看天,點頭說:“這雨小不了。”


    我低聲問:“老羅,剛才聽到了吧?咱們怎麽辦?”


    “馬大鼻子嘴裏沒有幾句實話,不要完全當真。要我說,咱們帶上他去找張大仙,他那裏肯定有什麽藥,能讓他說實話。”


    羅老九這麽一說,我忽然想到張小信給我紮的那一針,確實讓人迷糊。


    連水月點點頭:“老羅這個想法穩妥,可以這麽辦。到時候,咱們再聯係三鏢,讓他抓緊迴來拿主意。”


    我感覺鬆了一口氣:“那行,咱們也折騰一晚上了,都累得不輕,先睡一會兒吧。”


    李半拉子一聽,拿起毯子就往棚子裏去,孔瘸子剛收拾完晾曬的藥材,他往那木桌子上一躺,瞬間打起了唿嚕。


    羅老九笑著點起了煙袋鍋子:“小刀,水月,你倆到裏麵歇會兒,我這會兒不睡,正好盯著他。”


    他這麽一說,我立刻覺得眼皮打架,確實困得受不了了。


    進了屋,聞著各種藥材的味兒,我往炕上一歪就睡著了。


    再醒來時,外麵天昏地暗,下起了瓢潑大雨。


    連水月歪在我旁邊,還沒醒。我抬頭看了看門口,羅老九和孔瘸子一人一邊坐在門檻上,抽煙看下雨。


    “老羅,啥時辰了?”


    “過晌午了,外麵雨大,你再睡會兒吧。”


    我閉上眼睛又眯了一會兒,慢慢坐起來,揉了揉腦袋。


    “老羅,馬大鼻子呢?”


    “外麵棚子裏,木桌上坐著呢,我和瘸子盯著,他跑不了。”


    我點點頭,慢慢下了炕,穿上鞋走到門口。


    遠處白茫茫一片,真是瓢潑的大雨。


    馬大鼻子蜷縮在棚子下的圓木桌子上,已經睡著了。他旁邊的一張桌子,李半拉子四仰八叉躺在上麵,還在睡。


    羅老九笑著說:“剛才我去叫他了,叫不醒,讓他睡吧。”


    我點點頭,問道:“馬呢?”


    孔瘸子忙說:“在後麵呢,有棚子有草料,放心吧。”


    我到後麵撒了泡尿,順道看看馬棚,孔瘸子在上麵挖了溝,山上的雨水大多順著溝流到了房子兩側,淹不到我們。


    下方的山溝裏,已經匯聚了一條小溪,雨太大了。


    迴到屋裏的時候,連水月也醒了。


    她出去四處查看一番,迴來說:“這雨下的,咱們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了。”


    孔瘸子看著外麵說:“山裏的天就是這樣,變得快,你們就好好歇歇吧。”


    這樣的大雨,想走也走不了,隻能歇著,但願明天就能轉晴吧。


    連水月招唿羅老九進屋睡一會兒,自己則坐在門口開始擦槍。我閑著沒事,也坐在她旁邊,和孔瘸子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就這麽到了天黑,雨還是很大,我叫醒了李半拉子,讓他吃點東西再接著睡。


    我們吃飯的時候,孔瘸子主動幫忙,整了點吃的去喂馬大鼻子。看他這麽熱心,我又掏了一塊大洋給他。


    李半拉子看著雨這麽大,搖了搖頭:“小刀,這要是耽誤幾天,該咋辦?”


    屋裏悶熱,我們都坐在外麵的棚子裏,羅老九剛睡醒:“天時地利人和,占不了天時地利,還是別亂跑,歇著吧。”


    “歇一天了,著急。”


    “半拉子,下這麽大的雨,就是老天爺不讓咱們接著走。要是瞎跑,那就是逆天,要出事情的。”


    “看你說的,怎麽,還能來個天打五雷劈?”


    羅老九趕緊擺擺手:“兔崽子,下雨天千萬別說這話!老天爺,您大人大量,別跟他一般見識。”


    正說著,孔瘸子過來了:“他說想拉屎。”


    李半拉子噌的一下站起來,笑著說:“你們別管,我牽著他出去溜達一圈,讓他拉個夠。”


    說罷,他緊了緊腰帶,拿過旁邊的鬥笠戴上,走進另一個棚子,解開繩子,牽著馬大鼻子往後麵去了。


    我站起身,走到棚子外,抬頭看了看天。


    轉身迴來,羅老九在木頭樁子上磕了磕煙袋鍋子,笑著說:“小刀,你聽我說。就算渡邊找到了那小火車,也不是上車就能跑。你想想,它最少兩年沒動了吧,不得修修?再說這路,早就爬滿草了吧,能不能走還另說呢!”


    這話確實有道理,小火車要走鐵軌,這一路肯定要邊清理邊往前走,不會太快。


    連水月也說:“現在到處都是咱們的剿匪部隊,隻要能知道他的逃跑路線,讓三鏢匯報一下,堵住他就行。”


    蹲在一邊的孔瘸子,可能聽出了我們的身份,滿臉堆笑著湊了過來。


    “小兄弟,你們不是胡子啊!你們的隊伍啥時候來?”


    “快了,到處都忙著剿匪呢。”


    “剿匪好,把胡子抓幹淨了,這山裏也清靜。”


    我來了興趣,笑著問:“你這裏來過胡子嗎?”


    孔瘸子點點頭:“來過,不過我這啥都沒有,他們就是路過,也不管我。”


    “來過日本人嗎?”


    “沒來過,這深山老林的,日本人來幹什麽?這麽多年了,我就沒見過日本人。”


    “那你運氣好。”


    我們又閑聊幾句,就見李半拉子罵罵咧咧牽著馬大鼻子迴來了。


    “老犢子,你咋不拉啊?擠出幾滴尿,害我在雨裏淋半天,活該!”


    等他們走近了我才看清,馬大鼻子鼻青臉腫,身上也都是泥水,應該是剛挨過揍。


    不過,他也沒吭聲,任憑李半拉子把他綁在了木樁子上。


    我走過去,低聲問:“馬旅長,餓不餓?”


    他抬頭瞅了我一眼:“你要是心善,扔給我一塊餅。你要是想知道渡邊去哪了,把我放了。”


    我迴去拿了一塊餅,遞給了他。


    “你也掂量掂量,自己這些日子幹了什麽事兒,一筆賬一筆賬算下來,最後能落個啥下場。要是現在說了,也算是將功補過,興許還有機會活下去。”


    他一聽,歪著頭笑了:“我要是落在老百姓手裏,隻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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