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墅煤礦。


    牛大豎起耳朵,聽這漢子說話。


    也許是打開了話匣子,漢子也不再忌諱什麽了。


    “俺叫王大富,咱們那邊,姓王的多,家裏頭都盼著晚輩們能大富大貴,所以,叫這名兒的人很多。”漢子王大富道。


    “北離家那邊,到處征稅,俺們活不下去了,就往南邊跑,俺一家人,都被殺了,隻有俺一個逃到南邊,又被人騙到這兒來。”


    王大富繼續道。


    “騙到這兒?”


    牛大道。


    “你看看這些人,有年紀大的嗎?”王大富抬頭朝著四周掃了一眼。


    “沒有。”


    牛大搖頭。


    雖然四周都是些衣裳襤褸,臉皮黑之人,但還是能看出來,這些都是些年輕人。


    “這煤礦開了有上百年了,大齊開國那光景,就開了吧,這麽多年,按理說,該有年紀大的。”


    “現在你看,這裏都是年輕人,年紀大,早就死了。”王大富道。


    “都死了?怎麽死的啊。”牛大一臉的震驚。


    “不是累死就是被礦砸死,這裏麵經常會塌陷,一塌,人出不來,等外麵的人挖進去,裏麵的人早死了。”王大富道。


    “他們都不管的嗎?”牛大砸吧嘴,低聲道。


    “管什麽呢?他們可不在意,人命很賤,不值錢。”王大富冷笑一聲。


    望海縣城,三叔公家的小院裏。


    楊華明和老馬小馬帶著小黑提前上了停在胡同口的那輛馬車,徐母和兩個兒子帶著巧紅從另一條路離開了胡同。


    小黑從車窗裏看到巧紅離開時眼睛哭得紅通通的,他掙紮著想下車去跟巧紅說幾句話,被楊華明按住肩膀。


    “你要敢下車去,迴頭徐家倆個哥哥打你,我可不攔!”


    剛好楊華明說這話的時候,徐巧紅的三哥扭頭往馬車這邊望來,那眼神像刀子,隔著車窗的窗紗都好像要穿透小黑的胸膛,小黑嚇得趕緊縮迴了頭,再也不提要下車的話了。


    三叔公家的雜物房裏,楊華忠和徐元明相向站著。


    楊華忠把先前審問小黑的情況如實告訴了徐元明。


    “元明兄弟,這件事不管咋樣都是小黑的錯,這是鐵板釘釘的事,我們不推卸責任。”


    “但小黑說出的那些情況,我還需要跟你說商量商量,當著他們的麵我肯定是罵,但這會子就咱倆關上門說話,我的意思是,孩子們的想法到底是咋樣的,咱也該聽聽。你說呢?”


    楊華忠的意思,徐元明清楚。


    “楊三哥,實不相瞞,我先前審問我家那閨女,她說出來的話也跟小黑差不多,這倆孩子,不像是一時衝動,倒是來來真格的,這可真是叫我為難!”


    有些話,徐元明現在還不太方便跟楊華忠那說。比如,先前閨女提到女婿吃喝嫖賭,那腿壓根就不是執行公務的時候摔斷了,是在青樓跟人家爭搶姑娘的時候打架鬥毆給弄傷的,弄傷後迴來又染了病。


    那個病讓女婿不能人道,於是女婿性情大變,對閨女非打即罵,小兩口成親還沒到一年,分床睡就已經分了兩三個月。


    (


    女婿不疼閨女也就罷了,公婆和幾個大姑姐那邊也不體恤人,見閨女進門快一年也沒懷上,各種挖苦諷刺。


    徐元明知道自家隻是普普通通的人家,但好歹也是吃穿不愁,小富即安。


    巧紅不是啥大家閨秀,可也是被他和妻子捧在手掌心裏嗬護著長大的,三個哥哥都得讓著她這個妹妹。


    心氣那麽高的閨女,怎麽可能忍受婆家人的苛待?於是陰差陽錯的就跟小黑好上了。


    先前不管妻子怎麽打罵她,逼著她發誓跟小黑斷絕來往,要送她迴婆家去,閨女死都不去。


    沒轍,他隻好先讓妻子和兩個兒子帶著閨女迴了清水鎮的娘家。


    “楊三哥,這事兒看來沒那麽簡單,不是咱倆在這兒三言兩語能說得清楚的。”徐元明斟酌了一番,對楊華忠這出了聲。


    “要不這樣吧,今個過大年,咱帶著孩子們各自迴去,讓他們先冷卻冷卻,等過了年初七,咱兩家再找個機會坐下來商量下看看都啥情況。”


    要是這期間兩個孩子隻要有一個冷卻了,後悔了,那這事兒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要是倆孩子還是那麽執著,徐元明也不是一個古板固執的人,閨女的終身幸福大於一切。


    對於徐元明的提議,楊華忠自然是點頭答應。


    徐元明離開後,楊華忠又跟徐莽那說了幾句話,然後拿了個東西給徐莽,便先行離開了三叔公家的院子。


    徐莽重迴屋簷底下,此時的三叔公已經喝完了三壺茶。


    他問徐莽:“先前鬧得那麽大,就這麽散了?我還等著後續收尾結果呢!”


    徐莽淡淡一笑:“有些事急不來,火候不到出不了結果。”


    三叔公聳聳肩,“得,看了個寂寞。”


    徐莽把手裏的一錠銀子扔到三叔公手裏,“這是我三叔讓我孝敬三叔公你的,說今個叨擾您老人家了。也多謝這些時日您老對小黑的庇護。”


    這條胡同裏住著一堆歪門邪道的人,小黑住在這裏能安然無恙,顯然是因為走運租賃到了三叔公家的屋子。


    而三叔公因為小黑的長相跟他早年夭折的兒子有些相似,所以發了一點善心,在小黑住這裏的那些天罩著小黑。


    所以這個胡同裏的那些混黑的人才沒有過來找小黑的麻煩,當然,這些事所有人都懂,唯獨小黑自己不懂。


    三叔公也沒推辭,大大方方收了那一兩銀子,對徐莽說:“那黑小子不咋地,他三舅卻是個實在人,也敞亮,不錯。”


    徐莽笑了,“楊三叔為人沒毛病,咱望海縣唯一的狀元郎就是他的兒子,護國大將軍是他女婿,名滿大齊的巾幗商人楊若晴便是他閨女。”


    素來見啥都不怪的三叔公驚愣在原地!


    ……


    迴去的路上,小馬把馬車趕得差點飛起來。


    小黑趴在車窗口一路的吐,吐得腸子肺啥的都挪了位置。


    “慢點慢點,我扛不住了,暈死了暈死了。”小黑渾身肌肉酸痛,胃裏麵翻江倒海,馬車的每一下顛簸都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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