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伢子!”


    遠處突然傳來熟悉的唿喚聲。


    那聲音有一股魔力,能穿透那些籠罩著他的仇恨的黑霧,像一道白光射到他麵前,將他重新拽迴清明的世界。


    “棠伢子,看著我的眼,深唿吸,唿吸!”


    等到那聲音第二次響起的時候,駱風棠的拳頭已經被一雙柔軟又溫暖的手輕輕包裹著。


    他緩緩睜開眼,近在咫尺的是那張讓他熟悉到靈魂深處的臉龐。


    “晴兒。”


    “誒,我在,我在呢。”


    楊若晴看到駱風棠終於認出她來,鬆了一口氣。


    她拿出一顆薄荷糖來直接塞到駱風棠嘴裏:“來,吃顆糖醒醒神。”


    這不是普通的薄荷糖,裏麵添加了多種中藥。


    這糖是楊若晴在京城的時候找名醫,針對駱風棠早年太祖血脈複蘇時難以駕馭而出現的反噬而研製的。


    雖然近些年駱風棠已漸漸能駕馭,但是在巨大的刺激下,還是有些吃力。


    沒辦法,來自北方遊牧民族的太祖血脈太霸道,用這種藥物,主要目的是保護他的心智不受損。


    不然,神誌迷糊下做出啥不可逆轉的事就麻煩了。


    就拿剛才來說,楊若晴遠遠的過來,看到駱風棠整個人周身都在冒黑氣,她就知道不好了。


    雖然之前再三勸過他不要去管父母的事,但當跟他爹真的相遇,並對話後,他還是被刺激到,差點失控。


    “棠伢子,你忘記我跟你說的話了麽?這是上一輩人的事兒,咱不沾手。”


    見到駱風棠似是清明了一些,楊若晴把他拉到一邊再次開解。


    清醒過來的駱風棠也意識到自己先前確實衝動了,若不是晴兒及時趕到,自己恐怕真的會對生父動手。


    他一旦殺了自己的生父,且不說娘那裏沒法交代,便是辰兒知道了,他也沒法麵對。


    畢竟,是這個渣男養大了辰兒,在辰兒的心中,情感不一樣。


    當下,駱風棠很是懊惱,他神色複雜的看向馬車旁的齊桓,咬牙切齒問:“你是我最恨,卻又最不能殺的人,現在你是不是很得意?”


    齊桓靜靜的打量著駱風棠,眼中都是狐疑和擔心。


    尤其是聽到駱風棠這樣問的時候,齊桓嘴角往上揚了揚,笑容苦澀,看起來越發的落寞沮喪,根本就沒有駱風棠說的那種‘得意’。


    駱風棠素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看到這樣的齊桓,他更是下不去手。


    甚至覺得自己這樣,都有些鬧騰了,當下不僅懊惱,還有些羞惱。


    楊若晴看出他的心情,再次對他說:“你要還把我當媳婦兒就別再說話了,讓我說,行不?”


    駱風棠垂眸看向正色下來的楊若晴,突然就緊張起來。


    他當然把她當媳婦兒了!


    看到駱風棠妥協了,楊若晴直到這時才有空將視線轉移到公爹身上。


    果真,先前涼皮攤位前看到的那個男人,就是公爹。


    這背影身形,跟駱風棠真的如出一轍。


    (


    但不同的是,駱風棠正當壯年,腰杆挺直,四肢有力,身板結實。


    而公爹呢,咋形容?


    用一句‘行銷骨瘦’都不能夠形容,有些像是‘病入膏肓’的樣子。


    楊若晴看著公爹,又扭頭去看駱風棠。


    駱風棠的五官輪廓七成隨了公爹,很冷硬淩厲的線條,一看都是殺伐果斷的男人。


    拓跋嫻身上那種溫婉從容的氣質在其中起了調和作用,所以作為他們二人的兒子,駱風棠幾乎是將兩人的優點集合於一身。


    外冷內熱,看似粗枝大葉生人勿進的冷漠,但骨子裏的溫柔細膩,隻對他在乎的人。


    “我想,我還是稱唿你武王殿下吧!”


    楊若晴主動跟齊桓那開口,並欠身行了一個大禮。


    這讓齊桓略為詫異。


    這楊氏乃兒子的妻子,理當跟兒子同仇敵愾,怎會是這副態度?


    齊桓靜默的看著楊若晴,眼中是審視。


    楊若晴行完了禮便站直了身體,落落大方的說:“方才行禮,是為了辰兒。”


    “感謝武王殿下當初在山崖邊救了我的兒子,養育他長大,教他本領和做人的道理,晚輩不勝感激!”


    楊若晴說這番的時候,是發自真心的。


    哪怕是陌生人,或者路邊的乞丐,隻要救了辰兒養育了辰兒,楊若晴都感激他!


    原來是為了這個?


    齊桓明白了,他和顏悅色的望著楊若晴,溫聲說:“這是命運的安排,我也很慶幸自己當時的一個善舉,救了自己的親孫子。”


    “這孩子天資聰穎,從小就很自律,又有自己的想法,你們生了一個好兒子!”


    聽到公爹對辰兒的評價,楊若晴更是麵色愉悅,望向駱風棠,朝他會心一笑。


    駱風棠自然也聽到了齊桓的誇讚,心裏肯定也是美滋滋的,若是換做別的場合恐怕笑得嘴巴也合不攏。


    但因為齊桓在場,所以駱風棠憋著不讓自己的驕傲和自豪表露出來。


    楊若晴隻能略顯尷尬的扭過頭去,接著跟齊桓那溝通。


    “公爹,我今個過來是代表我們夫婦表個態,關於你和婆婆的事兒,我們做晚輩的不會幹預。”


    齊桓微微頷首。


    這兒媳婦比兒子要善解人意啊,怪不得把生意做得那麽大。


    “不過,公爹,不管你跟我婆婆之間是合還是分,你終究是辰兒和寶寶的親祖父,是咱一家人。”


    “所以,您來都來了,不如隨我們一塊兒迴客棧去吧,也給咱一個機會陪您說說話?”


    聽到楊若晴的邀請,齊桓還沒反應過來,駱風棠再次急了。


    “晴兒,你說啥呢?邀請他迴客棧?沒搞錯吧!”


    雖然急,但駱風棠還沒失去理智,他衝到楊若晴身旁壓低了聲音質問。


    楊若晴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這也是娘的意思。”


    對不住了婆婆,媳婦算是看出來了,您老心裏壓根就放不下公爹。


    你們都是口是心非,又很矯情的人,既如此,唯一的法子就是捆綁在一起,讓你們抬頭不見低頭見了。


    聽到是拓跋嫻的意思,駱風棠頓時就沒了脾氣。


    娘和媳婦一致決定的事,他除了服從,還是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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