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娘道:“模樣長的咋樣?”


    翠兒爹仔細迴想了下,豎起了一根大拇指,“一等一的標致。”翠兒娘轉過身來,打量著翠兒,道:“這位大安表哥倘若迴家了,你也要記得討好……”


    “翠兒娘,你說啥呢?咱閨女清清白白,為啥要她去討好一個有家室的人?你別想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啊!”


    翠兒娘瞪了翠兒爹一眼,道:“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瞎嚷嚷啥呀?”


    “我讓閨女去討好大安,又不是想那些有的沒的,我當然曉得大安有個還沒有圓房的媳婦叫小花。”


    “我讓咱翠兒去討好大安,是想要通過大安這塊跳板,多認得一些念書人,指不定到時候咱女婿還能是個有功名的呢!”


    聽到這話,翠兒爹鬆了一口氣,翠兒紅著的臉也稍稍緩和了一點點。


    時辰不早了,翠兒爹迴自己那屋歇息去了,翠兒母女倆也躺了下來,母女兩個說了大半宿的體己話,方才睡去。


    隔天一早,大孫氏一行動身迴長坪村,翠兒爹娘一起送到村口,又是一番叮嚀囑咐,方才目送他們遠去。


    中秋之後日子似乎跟開了加速器似的,這一轉眼就到了重陽節。


    九月九日望鄉台,他席他鄉送客杯。


    人情已厭南中苦,鴻雁那從北地來。


    重陽節這天,慶安郡的那個鏢頭造訪,給楊若晴帶來了一封用蜜蠟封了口的信箋。


    駱鐵匠忙著在堂屋招唿著鏢頭喝茶,王翠蓮去了後院給這鏢頭煮麵條。


    原本是打算挽留這鏢頭吃了晌午飯再走,可這鏢頭還有急事在身,隻能在這裏逗留半個時辰。


    “駱夫人不必客氣,若是有啥話想跟駱將軍說,請迴屋去寫在紙上,”


    “我接了一筆重單,剛巧要去一趟北方,可順道幫你把書信捎帶給駱將軍。”


    楊若晴於是趕緊迴後院,抓緊時間看信。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人還沒坐下來,手指便微微顫抖著,迫不及待的把信箋拆開了。


    躍然眼前,是熟悉的字體。


    這握刀握劍的手,執筆寫字雖然有點潦草,但潦草中卻又蘊含著一股遒勁,厚重的力道。


    筆鋒銳利,如出鞘的劍,不看內容,僅憑著字,你或許會勾勒出一個威猛霸道,冷酷高傲到不近人情的將軍。


    但當你讀了這字裏行間的內容,你的眼前,便緩緩浮現出遙遠的那方,軍中寂寞無聊的夜晚,某個鐵血漢子的柔情。


    楊若晴先是一目十行的看完信的大概內容,然後再迴看,細細的,一個字一個字的看。


    他從未進過學堂接受係統的教育,也從沒有做過一篇文章,他認得的那些字都是她教的,嚴格算起來,她是他的啟蒙老師。


    但這個學生悟性好,又刻苦,讓她這個老師很是滿意。


    他寫的折子,關於匯報軍中情況和分析時下局勢的折子,邏輯分明,思維清晰,語句通暢。


    他行軍布陣,也是周全慎密,眼光獨到。


    可是這家書寫的,卻是極其的質樸,甚至是接地氣。


    在信裏最要是問候家裏的人,詢問孩子的成長,長輩的身體,還有她的一些生活瑣事……


    甚至,他還在心中提到了她每個月來葵水的日子,叮囑她要多喝紅糖水,稀飯裏多擱幾隻紅棗啥啥的……


    這哪裏像一個將軍寫的信?簡直就是一個生活顧問嘛!


    楊若晴唇角勾了起來,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和甜蜜。


    然後她拉開抽屜,取出潔白的宣紙,給他寫信。


    她告訴他家裏的魚塘沒人敢來偷魚,因為駱大伯和幾個合夥養魚塘的村民們在池塘邊搭建了茅草屋子,白天黑夜輪番的看守。


    婆婆和大媽的身體都很好,前段時日駱寶寶出水痘,在家裏歇了十多天沒有去上學,水痘好了,孩子身上也沒有留疤,讓他放寬心。


    接著,她又說到了嘎婆孫老太去世的事,說到親戚朋友們都熱誠的幫忙。


    又說了災荒時候村裏發生的那些事,以及楊振邦家的事兒,然後告訴駱風棠,她跟左君墨合作,從杭州調運米糧過來緩解了家鄉這邊的燃眉之急。


    最後還順便提到了翠兒,以及小安打算考武秀才和武狀元這事兒,借此跟駱風棠交流看法。


    還有很多很多的事她想寫,可是時間和紙張都不準許。


    在她快要把信紙塞到信箋裏麵的時候,突然頓了下。


    轉身去到梳妝台那邊,極少塗抹胭脂的她,往自己的唇上塗了一層嫣紅,然後,在信的末尾,宣紙潔白的一角輕輕落下一個完美的唇印。


    再將信紙折疊整齊裝入了信箋,用蜜蠟封口。


    她的迴信跟他的來信如出一轍,通篇都是在說家常,通篇都沒有出現半個‘思念’的詞語。


    但是,這份思念,卻比什麽都重。


    她懂,相信他也懂。


    送走了鏢頭,楊若晴遙望著北方的方向,出了一會兒神,方才轉身迴了屋子。


    屋子裏,拓跋嫻和駱鐵匠他們早就等候在那裏,看到楊若晴迴來,趕緊跟她這詢問駱風棠的情況。


    楊若晴道:“在他寫信給我的時候,他剛剛護衛齊皇陛下從京城出發抵達河蘭州的開封城。”


    “開封?那距離肅王叛亂稱帝的信陽也就兩三百裏的路程,齊皇怎麽能把下榻之地設在距離偽都那麽近的城池?”拓跋嫻很不解得問。


    自打聽說了駱風棠要護駕去河蘭州平定叛亂,安撫災民,拓跋嫻就沒少在家裏研究大齊地圖。


    楊若晴道:“若是齊皇想要安穩,就不會走出皇城來到河蘭州了。”


    “皇上禦駕親征,深入災區,這才能體現出齊皇愛民如子,”


    “下榻在肅王稱帝的偽都信陽附近,也是一種態度,向世人宣告齊皇的威嚴,以及肅清叛亂的堅定決心!”


    聽到楊若晴這麽一說,本身就有政治敏感度的拓跋嫻頓時明了。


    “嗯,對齊皇而言,這是一招險招,卻也是最簡單直接有效的,九五之尊躬身而行,是最有效的收攏民心的法子,隻是,為難了我家風棠,身為隨行大獎,齊皇的安危,一半的責任落在了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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