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把信從頭看到尾,搖了搖頭:“大安沒說,近期應該是沒功夫迴來的。”


    “不過大安說了,讓咱別掛念他,他在河蘭州那邊跟著子川賑災,學到了很多從前在書本上不曾學到的東西,”


    “他說他覺得這一趟出來曆練,很值得,也很開心,讓我問候爹娘,叮囑爹娘莫要太累。”


    楊華忠和孫氏聽到這番話,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這孩子,我們在家裏有啥好記掛的嘛,晴兒,你趕緊給他迴信,讓他也好好照看自個。”孫氏道。


    楊若晴點點頭,“好的。”


    離開了娘家,楊若晴迴到自己的屋子裏,關上了屋門。


    她重新拿出大安的那封家書,一共是兩頁紙,第二頁紙底下留了一半的空白沒有寫字。


    楊若晴把這張信紙放在水盆裏,讓著信紙飽滿的吸夠了水,然後撈出來平鋪在桌上。


    用一塊柔軟的幹布將上麵的水漬小心翼翼的擦幹。


    又拿過一根點燃的蠟燭,一寸寸烘烤過紙張……


    這套加密了的方法是左君墨教的,他是墨家的後人,能工巧匠,擅長各類機關構造。


    對這一塊,也是精通,除此之外還是經商天才。


    這套傳遞書信的方法他很早之前就教給她了,但她一直沒用過。


    這趟大安遠赴河蘭州賑災,楊若晴不放心,臨行前的一晚將這套方法教會了大安。


    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在如實匯報那邊情況的時候,又不會讓家裏的爹娘他們擔心。


    因為楊華忠是認字的,書信他肯定也會看的。


    姐弟兩約定好了,報喜不報憂,那些憂的東西就藏在這些空白頁裏麵。


    當蠟燭的外焰烤了三遍之後,原本空白的紙張上出現了幾行細密而又不失俊秀的小字,楊若晴一眼就認出這是沐子川的字。


    楊若晴俯下身來,一字一句的看完沐子川寫著的內容,看完後,她的臉色變了。


    沐子川在信裏告訴楊若晴,他們到達河蘭州以後,原本賑災事宜進行得還算順暢。


    對災民的安撫也在順利進行,但因為河蘭州很大,受災麵積太廣,他們需要時間。


    就在這過程裏,沐子川發現有些不對勁的苗頭。


    他發現有多地的災民,似乎受到了什麽人的指使和蠱惑,不相信朝廷的安撫,而且還在到處煽動,製造混亂。


    就在他寫這封信的前一天,他們去一個附近一個村莊裏賑災,狂暴的村民們竟然拿石頭砸他們,拿鋤頭和鐮刀打殺,罵他們是朝廷的走狗,要殺似朝廷的走狗……


    幸好他們有隨行的官兵保護,不然後果不敢想象。


    而且在他們駐地附近,還有人把那些餓死的災民的屍體丟過來,混亂不斷。


    沐子川和大安在一起分析,都覺得這一係列的事情,不是簡單的災民的憤怒,而是背後有人在指使,他擔心這隻是一個開始。


    別有用心的人,或許會利用河蘭州的災荒製造更大的混亂。


    沐子川還在信裏讓楊若晴盡快聯係上駱風棠,讓駱風棠也要時刻小心。


    看完沐子川的信,楊若晴順手在火燭上燒掉。


    看著那跳躍著的燭火,她輕蹙的眉頭陷入了沉思。


    然後,她提筆也以這種加密的方式給大安和沐子川寫了一封迴信。


    用信鴿是肯定不行的,半路肯定得被人給射下來吃了,迴頭還得出些錢托慶安郡的順風鏢局捎帶過去。


    完事了,她又給南方的駱風棠也寫了一封信。


    完事了躺迴床上,卻是翻來覆去好久好久都誰不著。


    亂世出妖孽,這太平日子,要開始動蕩了。


    ……


    早上來隔壁娘家,剛到院子門口,就看到村裏的兩個大娘結伴從院子裏出來,孫氏送她們出院子門的。


    兩個大娘手裏都拿著兩隻小袋子,兩隻袋子裏都鼓鼓囊囊的,目測要麽是裝的米,要麽是裝的麥子粉,分量在十斤左右的樣子。


    “多謝你啊晴兒娘,你真是活菩薩,那我們就先過去了哈。”到了院子門口,其中一個大娘轉身跟孫氏這道謝。


    孫氏微笑著點點頭,“好,你們去吧。”


    等到她們走遠了,楊若晴還看到孫氏站在那裏望著她們的背影輕輕歎息,然後轉身進了院子。


    楊若晴跟了上來,問孫氏:“娘,先前那兩位大娘來這幹啥啊?”


    孫氏扭頭看了眼楊若晴,道:“她們家裏的米糧吃空了,孩子們這幾天一直吃糠巴,吃到便秘,三天拉不下大便來。”


    “來咱家借點米迴去熬點米湯給孩子潤下腸子……”孫氏道。


    楊若晴道:“那你借了多少給她們?”


    孫氏道:“也不多,每家借了十斤小米。”


    那就是二十斤出去了……楊若晴算著。


    “晴兒啊,她們實在是太可憐了,那糠巴從前那幾年她們家裏都是留著喂豬喂雞的,哪裏想到今年災荒年,竟然是拿出來當一家人的口糧?真是遭罪啊!”


    孫氏又道,“尤其是孩子的腸胃,那多嫩啊,吃那種粗糙的東西,聽說割得邊吃邊哭,老可憐了……”


    楊若晴點點頭,遭罪確實是遭罪啊。


    覆巢之下難有完卵,在大災難麵前,誰又能好過?


    自己雖然在吃穿這塊不愁,可是,昨夜一宿沒睡。


    後半夜昏昏沉沉睡著了,可夢裏麵全都是河蘭州那邊災民暴動,大安被圍困的畫麵,驚醒了好幾迴。


    而這些擔憂,她卻不能跟爹娘這裏說,隻能自己一個人扛著。


    誰都不好過。


    “娘,我熬了點紅棗糯米粥給嘎婆,我先過去隔壁院子了。”楊若晴道。


    一個比一個慘,嘎婆也在忍受著人間地獄呢。


    這人啊,生活在世間一遭,真尼瑪的就是曆練,修行,各種酸甜苦辣都要嚐個遍老天爺才放你去死!


    可惡的老天,可惡的天道!


    要是姐姐我有金箍棒,也要把這天給捅個窟窿,看看那所謂的天道到底是個啥樣的醜八怪,操控著世間得一切,尼瑪!


    粗口隻能在心裏爆,牢騷也隻能一個人在心裏頭發發。


    發完了,還是得老老實實端起碗去看望可憐的嘎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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