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走進來,看了眼現場,“咦,這瞅著不止二兩肉啊!”


    “這不,你嘎公和兩個弟弟明個家來,我索性多切了些肉,多包點餃子擱那兒,明日也讓他們嚐嚐!”孫氏微笑著說道。


    楊若晴欣然點頭,“還是娘想得周到。”


    薺菜餃子,在莊戶人家可是稀罕東西呢。


    一年到頭,能吃到的次數一隻手指頭就能掰過來。


    楊若晴看了眼現場,當即做起了安排。


    “娘,你揉麵,擀餃子皮兒,我來把這些餡兒炒熟。”


    “好勒!”


    母女兩個分頭行事,忙活起來。


    不大一會兒,灶房裏就傳來了炒菜的聲響,肉的香味散播開來。


    楊若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特意將灶房的門給關了起來,為的就是不讓香氣給散播出去。


    可是,總有那麽一些人,那鼻子比狗鼻子還要靈敏!


    這不,老楊家前院的飯堂裏,老楊家人在譚氏的催促下,正在火速吃著夜飯。


    “吃快些,莫磨蹭,等會天全黑下來就得掌燈了。掌燈吃飯,那是瞎耗錢……”


    譚氏絮絮叨叨的催促著桌上的媳婦和孫女們,那邊,老楊頭也領著老楊家的爺們悶頭扒飯。


    “娘啊,這清湯寡水的,吞不下去呀!”


    吃了一半,劉氏抬起一張苦瓜臉,可憐兮兮的央求譚氏。


    譚氏哼了一聲,剜了眼劉氏:“有的吃就吃,不愛吃就走人,吃個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劉氏撇撇嘴,眼珠兒骨碌碌轉了一圈後,湊近譚氏。


    劉氏一臉神秘的說道:“娘,我方才從茅廁那邊過來,就聽見三嫂躲在灶房裏剁菜,也不曉得是啥,還關著門。這會子嗅到那香味,怕是剁的肉沫子呢!”


    譚氏悶頭吃飯,眼都懶得抬一下。


    “管她剁啥,那是她家的事兒,跟咱沒幹係!”


    “娘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三嫂他們背著咱都在做啥哩?天天吃好吃的,這滋潤的日子咋得來的呀?”


    劉氏一臉的不解。


    前段時日,一大鍋的蛇羹。


    接著又是又肥又壯的野兔子!


    昨夜送來那麽大的肉包子!


    今個,又在剁肉!


    這些好東西都是打哪來的呢?


    劉氏這段時日一直絞盡腦汁在琢磨這些事兒!


    “各家有各家的日子要過,不是你的,別稀罕,稀罕也稀罕不來!”


    譚氏沒好氣的數落劉氏,見劉氏咬著筷子頭還在那一副琢磨的樣子。


    譚氏一把奪下劉氏麵前的碗,將裏麵還沒怎麽動筷子的雜糧飯,一股腦兒倒進了旁邊大媳婦金氏的碗裏。


    “老大家的,你今個鏟豬圈很賣力,多吃點!”


    “多、多謝娘!”


    金氏抬頭怯怯的說了聲,埋下頭接著扒飯。


    劉氏迴過神來,發現自己麵前的碗空了,真急了。


    “娘啊,你咋把我的飯給了大嫂啊?我可是懷著您的大孫子啊,我吃不飽,您孫子也要挨餓……”


    “少拿我孫子說事!”


    譚氏撩起眼皮子瞅了劉氏一眼:“你不是能耐大著麽?去跟你三嫂那搖尾巴乞憐哪,他們吃肉給你口湯喝,去吧去吧!”


    劉氏氣得暗暗咬牙,不敢頂撞譚氏,求助的目光投向上麵桌子的男人楊華明。


    楊華明埋著頭,隻顧端起碗往自個碗裏扒拉,對這邊的動靜充耳不聞。


    劉氏氣得不得了,滿肚子的委屈無處發泄。


    又瞅了眼金氏碗裏的飯,噶惡心,就算還給她她也吃不下去了!


    “我先迴屋了!”


    劉氏訕訕站起身,告了一聲,轉身往飯堂門口走。


    身後,傳來譚氏冷冷的聲音。


    “吃完就迴屋,碗筷誰收拾?老四,你這婆娘太懶,再生不出兒子來,就寫封休書打發走,咱老楊家不要了!”


    老四楊華明悶哼了一聲,端起碗又是一陣稀裏嘩啦。


    “都少說幾句,吃飯都堵不住你們的嘴!”


    老楊頭終於出聲了,一雙虎目掃過四下,飯堂裏就全都安靜了。


    飯堂門口,劉氏犯難了,站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終究,劉氏還是跺了跺腳,不情不願的進了灶房。


    燒水,洗鍋,為夜裏刷鍋碗做準備。


    草草吃過了夜飯,除了在灶房刷鍋希望的劉氏和金氏,老楊家其他人都被譚氏早早打發迴了屋。


    譚氏端著一盆洗腳水進東廂房,老楊頭正坐在八仙桌邊的長條凳子上抽旱煙。


    繚繞的煙霧後麵,老楊頭的臉模糊莫測,一雙花白的眉頭皺在一起,好像在用力琢磨啥事。


    “梅兒爹,洗腳了。”


    譚氏喊了一聲,端著水盆來到老楊頭跟前。


    老楊頭旱煙杆子不離嘴,下麵順勢抬起了腳,讓譚氏為他脫鞋。


    莊戶人家,一大家子都指靠著男人養家糊口。


    犁田拔地,春耕秋收,上山下河,都是男人來挑這些大梁。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


    女人給男人洗腳,天經地義。


    就算是村裏最潑辣的女人,夜裏迴了屋子,還得乖乖蹲在男人跟前給自家男人泡腳,捏肩。


    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和習慣,已經深入到了這一片土地上的男男女女們的靈魂深處了。就跟吃飯穿衣上茅廁那般習以為常。


    “梅兒爹,這水溫還成不?要不要再兌換些熱水來?”


    譚氏一邊給老楊頭洗腳,一邊放低了聲音問。


    老楊頭搖了搖頭,那意思就是不需要了。


    譚氏就不再問,垂下頭接著洗。


    屋子裏很安靜,隻偶爾想起水花的聲響。


    過了片刻,老楊頭把旱煙杆子從嘴裏拔出來,往旁邊的桌子腿上磕了幾下,磕掉裏麵的煙屎。


    “當初老三他們分出去,咱就給了兩畝水田兩畝旱地,五十斤帶殼的稻穀,銅板半個都沒!”


    老楊頭出了聲,眯著眼睛,一臉琢磨的繼續道:“我原本的打算是,讓他們出去吃吃苦頭,喝喝西北風,好曉得咱這窩在一起過日子的好處,盼著他們能知錯迴頭。梅兒娘,你說他們這是咋迴事?咋還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了起來呢?”


    聽到這話,譚氏鼻孔裏哼了一聲,洗腳的動作半點沒頓。


    “哪個曉得哩?隔三差五的吃好的,又是蛇羹又是兔子的,那個胖丫昨日去趟鎮上,還買了薄皮多餡兒的大肉包。不曉得這錢都是從哪來的!”譚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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