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方殘硯拋磚迎玉一番先。


    任哪位讀書人都拒絕不了文房四寶的。


    一方灰蒙蒙髒汙殘破的石硯,若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是塊被常年滴水滴蝕成一個小水坑的破石頭呢。


    實則不然,這是款少見的泥硯,嗯由匠工用精挑細選的泥巴揉搓成形後再經一番精雕細琢靜待陰幹放入窯內燒製而成的,質地堅硬耐磨,具有堅而不頑、柔中有剛、滑不拒筆、澀不滯墨等優點,被文人墨客所好。


    瞅這殘缺的端口應該是外力所致。


    王大眼小心將手中石硯輕放在茶桌前,擺手示意:可上手細觀。


    麻子探手將殘硯端起,在手中翻轉品玩,無字無款,無畫無景,倒是像一粒圓鵝卵石掏成的,素雅得很,叩之清脆,其聲如磬,是方好硯。


    但見遍身陳年泥垢沉積,汙穢不堪,還有外傷劃痕幾道,想來在地攤上輾轉多時並未被人識出,攤主也權當普通石器看待,不甚在意。


    好好一方泥硯,該擺在窗明幾淨的書房橫案上研磨吐墨,助文士才子揮墨暢懷才是。


    王大眼隻識得這是方硯台已經眼界不凡了,卻不懂是出產何地的何種硯台,在他的寶眼視野裏,此殘硯隱隱散發炫麗彩光,光芒暗淡,不是破爛貨就成。


    他對貌不起眼的破爛實則是件寶物的驚異已慢慢習慣了,才會不動神色地從破爛堆裏尋寶。


    千萬別小覷了那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疑心病攤主。


    小書生摩挲著殘硯不丟手,雖是殘器但匠藝精湛,品相甚佳,有股大工似拙的味道,渾圓自然的素雅工藝正中他下懷,心裏已經籌劃著如何修複它了。


    此方泥硯用料一種特殊青色膠泥,燒製的泥硯又稱蟹殼青,以膠泥顏色區分的還有鱔魚黃、綠豆砂、玫瑰紫、朱砂紅等,乃是文人墨客所推崇的雅物。


    王大眼和狗子靜候在側,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觀自在,已經進入心無雜念,鐵竹插堅石任爾東西南北風的穩境,一個比一個穩如狗。


    “王家哥哥,咱既然在這船市碰見即是緣分,那就按船市的規矩來?”


    迴神罷,抬眼看了一眼麵色很穩的王大眼,麻子輕笑幾聲提議道。


    “成,就按少東家說的來,嗬嗬。”王大眼適時迴笑。


    “行,你開個價。”小書生將殘硯放在茶桌上。


    “二百?”


    “嗬嗬,王家哥哥倒是不客氣,這雖是好物件兒,但它是殘器,還是被外力猛擊損壞的,估計其中暗傷不少呢。張某不喜彎彎繞繞,五十兩銀子。”麻子伸出指頭點了點被泥垢髒汙的殘口,笑罵道。


    “嗬嗬,小的隻曉得著這硯台到了少東家手裏算是投了明主呢。成,五十兩讓給少東家了。”


    王大眼憨笑幾聲。


    一旁的狗子依舊不出聲,心裏早翻騰不息,乖乖,十幾個銅板的破爛石片轉手就賣五十兩銀子。


    還有天理嘛?


    還有王法嗎?


    這比搶劫還狠啊。


    還真有,他親眼看見的,那是王哥從破爛堆裏“精挑細選”的。


    別看鼓囊囊的兩大搭褳,其中隱藏的值錢玩意兒真沒幾個,大多是貨真價實的破爛玩意兒。


    有了上次教訓,溫仙子隻瞪著美目來迴瞅看,似乎要從那灰塵撲撲的殘硯身上看出花兒來。


    就這?


    五十兩銀子。


    就這泥垢包裹髒兮兮的石板兒?


    扔腳邊,看都不帶看的破爛玩意兒。


    但瞅麻子與那大小眼的漢子幾番交流,還真是個值錢玩意兒。


    船市的一條規矩即是貨不問來路,好賴真假自個兒掂量,漫天開價,坐地砍價,一旦交易達成過後不得反悔。


    勿怪這七裏八怪的規矩,實則是同一件玩意兒經十個攤主能講出十個不同的故事來,真假難辨就對咯,童叟無欺乃是笑話。


    十文錢買一支糖葫蘆你還嫌糖汁少?


    三文錢的大碗茶你還嫌碗裏咋沒雨前雲蒙銀毫呢?


    常逛船市的豪客玩得就是個沙裏淘珠、屎裏尋金的調調兒。


    眼力,眼界,還有踏馬的實力。


    按說王大眼有寶眼神助當在船市裏殺個七進七出,得眾寶歸山的豪情,可惜他膽慫真不敢。不是沒那能耐,一旦那般張揚行事,水光瀲灩晴方好,碧波蕩漾月色美的無定河中的魚蝦們又美美飽餐一頓咯,連墳頭草都沒得機會長高高咯。


    京城龍盤虎踞之地,那河寨即是京城藏汙納垢的陰暗麵,何止三教九流五花八門妖邪深藏,而船市在河寨諸多亂中有序的黑惡勢力掌控下穩穩當當的“營業”多年,官民妖邪相安無事,連黑市鬼市也是搭在船市的架子上“開門營業”的。


    誰敢說這小小木船底下的水不夠深?


    怕是死得連節殘骨都不剩。


    無定河裏本來沒有灣鱷水蜥等兇猛水獸的,不知京中哪家閑得無聊富家子從十萬大山的渾水江河中運來幾頭幼獸“放生”到無定河,可樂壞了這種猛獸。


    生於惡水急流的兇猛水獸感覺這裏就是天堂,若不是無定河河底本來就邪乎,差些讓這倆水獸稱霸無定河了。


    即使如此,每年還有灣鱷水蜥上岸傷人傷牲的案子,勿怪衙門裏的差爺對那些整日遊手好閑尋花問柳的富家子無好感,實在是你不知道這種衣食無憂的煞筆能惹出多沙比的禍事來。


    。。。


    缺一足的三足烏木獸耳香爐,一百八十兩銀子。


    不知名廟宇的供案香爐,都被多年香火氣“養”出靈性了,可惜斷了一足,隻能作靈材,將烏木香爐研磨成木粉,混以其他藥粉撚泥搓香倒是不錯的選擇。


    楊大哥知曉幾個香方,正好給他搓香用,自己也能得幾炷現成。


    九十年曆的山桃雷擊木隻剩個劍柄,五寸長,三百兩銀子,改煉成令符的話夠用了,似這靈材到楊大哥手中才會物盡其用。


    類似鐵秤砣的鐵山印,江湖上少見的印修法器,鐵印中蘊藏一枚山根符種,通體鐵精鑄作,重一斤九兩八錢,其價難估,暫價三千兩雪銀。若是印中無那枚山根符種遺留,僅僅算材料鐵精的話隻值五百兩銀子。


    此方鐵山印剛好送給楊大哥,江湖流派少見的印修也是符修一脈中的分支嘛,符修用印不費多大功夫,這藏符的鐵山印想必將是楊大哥的一大助力。


    可惜無山蘊炁機蘊藏,否則的話瓷此方鐵山印將是件大殺器。


    要麽說江湖中印修要麽猛得不像話,出手就是大山壓頂,地崩石裂,要麽弱得令人發笑,拿印當暗器砸。


    給小書生上手的都是王大眼揀的值錢玩意兒,至於那些殘破木匣,疑似裝丹丸的豁口小瓷瓶兒,殘了大半身子的銅鏡,殘了花邊的雜玉簪子,貌似貴人府中貓犬項脖上的開裂鈴鐺兒都是掩人耳目的破爛玩意兒。


    兩大搭褳塞得滿滿登登的,就隻有這四個物件兒算是值錢的,可見王大眼有多機靈。


    “不錯嘛,王家哥哥,物件兒挺硬啊,可還有入眼的沒?”


    把玩著手裏的鐵山印,小書生的心情同旁邊的狗子一般欣喜,上趕著送寶,多好的人啊。


    “沒了,就這幾個堪入眼的,剩下的都是些礙眼不值錢的破爛玩意兒,小的打算拿迴街麵甩價出了。”


    王大眼倒是毫無顧忌地說輕笑著,不懼麻子惦記他的本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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