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小漿果來自大漠,紫青色,黃豆大小,味澀苦,不能食,微毒。


    大漠的牧民常采之用以染色,漿汁塗在皮毛上變為黑青色曆久不褪,但這漿果必須是新鮮的,幹果可不行,不發色的。


    有大魏旅商專門到關外收購這能染色的漿果作布料顏料,幹果也收,他們有足夠的技藝讓幹果也能起色染布。


    打扮得顯年輕是為了讀書人的體麵啊,畢竟誰也不願自己在中年暮年後中舉。


    從文風濃鬱的江南傳來“書生專用的耍帥至寶”紙扇,如今擠在考院大街外的秀才們幾乎人人持扇,忽閃忽閃地,扇不滅心中“焦火”。


    出榜了!出榜了!


    有小廝高聲喊道。


    聞聲後,人頭攢動。


    人群外有幾多故作“矜持”的持扇書生圍在一圈“閑談風月”,則令小書童擠到人群裏看榜,但幾位雅人的心思皆不在風雅豔事上,那“賤兮兮”目光總往高牆上瞟。


    還是麻子活得通透,將斯文掃地,左擠右推的,硬生生地挪步到前排。


    秋考的秀才試出榜乃是從後往前貼,春科舉子試則是從頭開始貼。


    榜文上書寫的名字乃大字,明顯得很。


    隴西郡府今年得京城學宮建議再結合本地實際情況欲取材二百八,其中甲榜六十六名,乙榜二百一十四名。


    第一張榜紙上就五個人名,單列前五名,張青的大名名列甲榜第三。


    待麻子瞅見自己榜上有名後,微微一笑,再用更巧的力量擠出人群。


    中舉後官府不會派人去新晉舉子家裏賀喜,但所有新晉舉子會在掛榜兩日後由官府派人邀請參加大宴。


    幾百人擠在涼州書院,由學正學稽親自奉送五十兩雪銀作為賀儀,若是尚未婚配又年紀合適的話,宴散離開書院時極有可能被“守株待兔”。


    某些不缺銀錢的商賈就喜歡那種有文采有前途卻很“稚嫩”的新舉人,額,家裏有適齡待閨碧玉,正缺心儀夫婿呢。傳言遠在京城的豪商之家更猛,敢蹲守在貢院外捉新晉進士迴府成婚,咋捉的不清楚,但借他三膽子也不敢莽撞地將人打暈扛迴家。


    賀宴期間,隴西郡大都督秦懷雁考慮“國之大材”銀錢無缺,便同劉刺史商議贈送一小書童伴在麻子左右忙忙庶務。


    兩位封疆大員在賀宴上隻是簡單露一臉後便去籌劃“大事”,為掩人耳目專派一積年老吏去應對麻子。


    別的新晉舉子離開書院時懷裏揣著沉甸甸的銀子,一個個紙扇綸巾,好不“快活”。


    麻子“出院”時身後多了一位皮膚稍黑的“奉劍童子”,對,沒錯,那柄溪泉劍正被一渾身灰麻幹淨樸素的少年懷抱著。


    此子乃是離院前由郡府中一位“慈祥”的老吏受大都督和涼州府尊兩位貴人委托送給他的心意。


    小書童,男,姓康名福順,十四歲年紀,早年喪母,罪戶之子,官府念及年幼養在書院作雜役,七歲進涼州書院至今。


    其實如小書童這般的罪戶之子能進書院已是天大福氣,大半六七歲以下的罪戶之子不是被大家族收錄就是被與官府相善的宗門或是黑冰台要走。


    綠城書院掌管膳堂的老焦頭手下四五個雜役皆是罪戶之子,這裏指的罪戶是被大魏官府判決死罪的要犯。大魏官家倡好生之德,犯案破天的罪犯,六歲以下的幼子幼女常被保全,尤其是在缺乏人口的邊郡。


    麻子曾在隴西郡玉州府古城縣擔任過小一年的縣尉,經手過真正判死罪的沒幾個,重犯大多判的是幾十年的長期服刑。


    但若想把牢底坐穿那可不行,這裏不比內地,那麽多的礦場正缺人呢。


    麻子可不像某些“懷春”的新晉舉子打扮得清新且俊朗,微微低頭從書院門口經過時還故意弓著背,不時咳嗽幾聲,就是演得不出戲,沒在手帕上咳血。


    儼然一病嬌嬌的小書生,讓正準備“見人就圍”的豪族小廝們瞅見後頓足不前。


    其實這幫豪族府中雜役小廝們最有眼色兒,瞅你長得有幾分姿色才會圍上來,畢竟出門前都被自家待字閨中的千金的侍女親自囑托了,要找臉蛋兒長得帥的。


    麻子雖有幾分“姿色”,但這弓背體型再加咳嗽確實令人望而卻步啊。


    後麵又出來了帥比,上!


    演技過關的麻子連帶身後的小書童被眾家小廝擠擠抗抗,遠離了涼州書院大門。


    少年郎呐太張揚,輕裘白馬府上闖,春風得意把花賞,忽問貴女花兒香不香。


    情絲種在溫仙子身上的麻子絕不接受被“擄”去做府上貴婿的“伎倆”。


    他唯恐書院門口附近還“藏”有搶人的小廝,故而一路弓背加咳嗽直直走了兩條大街,口幹舌燥地差些把肺咳出來。


    本來嘛,假咳嗽,咳咳,咳得真了。


    擺脫危機後,直腰挺胸,瞅見路邊一茶攤兒,便上前坐定大喊,“小哥來兩碗熱茶,再來一盤碎粒米餅。”


    順便示意小書童小順子到一旁坐下。


    長者賜不能辭,隻能收下這小書童咯。


    小順子一路跟在後頭緊緊的,鼻尖有些冒汗,但靜立在麻子側旁搖搖頭不坐。


    賀宴在午時三刻後結束,麻子在宴席上沒吃幾口菜,光顧著喝酒了,許是大都督及府尊等大佬高興緣故,此次擺宴供的美酒皆是郡府中存的“招待酒”,市麵上買不到的佳釀。


    在麻子嚐後嘴角微咧,可把他樂壞了,遂灌了滿腹佳釀出來。


    一碗茶湯下肚才稍解口渴,涼州城的茶攤兒上胡人最多,常食葷腥的他們十分“渴求”這茶湯,故而來到涼州城的胡商們總愛在茶攤上灌一肚子茶湯。


    其實胡商有錢可以去坐茶館,那裏提供的香茶高檔,可惜他們就偏愛這碎末子茶。


    一包碎末子茶磚三兩多重,在百壑山,不,在胡桃鎮貨值十枚上等銀幣。在這涼州城,買同樣一包茶磚還不到五十文銅錢,胡商知曉其中的暴利卻帶不走貨啊。


    出關時,茶葉屬於重稅貨,一包茶磚光關稅是貨值的幾十倍,賣到大漠得十幾枚銀幣,誰要的起?


    故而胡商們總是坐在茶攤兒上灌得滿肚茶後再扶著肚迴店。


    “小順快坐下,一起吃。”旁邊有人站著,麻子坐下吃著,他難受。


    “郎君,小子不餓,這不合禮。”順子抱劍笑道。


    “這很合禮,坐下,來,吃餅。”麻子假意斥道。


    最終順子陪坐,幹了兩大碗茶湯,三張餅子。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正長身體呢,順子隻得胃口大開,不讓對不住麻子推到他麵前的茶碗和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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