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如此看重方廣,荀彧的醋壇,已然徹底打翻。


    “主公,這可是高順,此賊屠戮吾軍甚多,收入麾下,何以服眾?”


    荀彧滿臉痛心疾首神色,也翻身下馬,拜倒在曹操身前。


    平心而論,尚書令之言頗為有理,依照漢律國法,高順能保住性命,已然是萬般不易了。


    陷陣營不滅番號,還成一軍,那簡直就是玩笑!


    以常識來看,荀彧字字有理,可惜中間隔著當朝司農,他又哪裏說的動曹操。


    “文若,大同做保,無需多言了,無大同,從陳宮之亂到今日,吾已然身在不知何方了!”


    “熱血男兒,求生非乞命也,如此勁卒,本初,景升當之何如?”


    曹操笑著對著荀彧搖了搖手,示意尚書令再不要多言,身側方廣,已然丟掉手中兵刃,大步向著陷陣軍陣而去。


    陳群在曹操身後謀士群中,看著少年坦蕩而去,朝陽將司農身形照耀的金紅一片,心中忽然升起難言的忌憚之心。


    仔細想來,天下世家子弟,都求天道,求心靜己安,可真正能做到的,卻是麵前黃巾校尉。


    貴為九卿之司農,掌軍上萬,此時負手向前,一根箭矢,數把快刀,就能取方廣性命,這個在許昌,算路如此精深,手段如此狠辣的少年,卻在笑。


    陷陣營百戰老兵之前,孤身一人的方廣,越向前走,臉上的笑意越盛,笑的陳群的心,都亂了。


    “但願高順砍死此獠,也算臨死時候,為九州效力了!”


    陳群怕曹操聽見,走的遠了些,口中不住的嘟囔。


    他正好行到了押糧而來的司馬父子身旁,口中之言,被少年司馬懿,聽的一清二楚。


    沉毅狡詐的少年仲達,一直看著方廣的背影,沉思當朝司農的處世之道。


    此人做事,處處和最為務實,講究套路,揣摩人心的司馬仲達不同,少年司馬懿卻知道,那個黃巾校尉行事,雖直卻精。


    他有些同情的掃視了一眼,世家故交陳群,緩緩開口。


    “陳公,不會的,公難道不見,並州甲士,已然歸心,陷陣營刀槍低垂,對著方大同,已然有歸附之心了!”


    司馬懿眼光很準,百步,五十步,二十步,方廣向著高順,越走越近,陷陣營的老兵,多半在巨野澤,濮陽,已然和少年打過交道。


    真漢子,屢次敗在此子手中,對少年,卻沒有絲毫的戒懼,隻有一直埋在心中的佩服。


    更何況,方廣離著軍陣百步的時候,高順已然雙目瞪圓,勒令部曲,無令不得擅動。


    這個方才動了真情的將軍,現在心中,全是驚疑,麵前的方廣太淡定了!


    兩軍陣前,閑亭漫步,好像這小子,才是陷陣營的將軍一般。


    想到同少年過往之事,高順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他搖了搖頭,大步走到軍陣最前,耳邊,傳來了九州麒麟的清朗聲音。


    “高順將軍,吾久和將軍會武,卻還不知道,將軍字何?”


    高順一愣,沒想到這方大同,寒暄的如此俗套,上來問字,那是世家子弟打交道的禮節,哪裏是軍中爺們該說的話。


    “方將軍,吾字伯平,將軍此來何事,若是勸降,可以先迴了!”


    “陷陣甲士,雖然今日百死無生,卻也不是乞活之輩!”


    高順還是忠勇義節的一套,本來平常一句話,讓本來笑眯眯的少年,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百死無生,非乞活之人?陷陣軍卒,追隨將軍轉戰四方,今日數千性命,在將軍手中,就為了這句話?”


    “將軍乃是寡言之人,吾現在才知,原來是話不靠譜,才不愛多言的啊!”


    方廣忽然言辭激烈起來,高順確實不善言辭,一下子就呆愣在了當場。


    “敢問將軍,今日全軍伏誅此間,是為呂布家臣,還是大漢子民!”


    “若抗胡兵蠻夷,將軍不降,才是應有之意,今日對著乃是大漢司空,四方將軍,將軍想行大逆之事,玉碎於此?”


    “如此就是死了,將軍何以對全下先祖,諸軍甲士,明明忠烈,小沛家眷,在亂世又何以自處?”


    “吾,吾!”


    方廣吃準了,高順這樣的硬疙瘩,忠勇後,必然是節烈孝悌,他猜的沒錯,高順家中老母,陷陣營的並州家眷,都在小沛。


    此軍盡墨,張遼自顧不暇,亂世間,那些婦孺下場可想而知!


    大漢司農輕飄飄一句話,讓夏侯惇的甲馬,麴義的弩機,都不能撼動的陷陣營諸軍軍心,一下子就亂了起來。


    “吾,吾!”


    高順還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方廣瞪了高順一眼,高伯平不自禁的閉了嘴,他嘴笨,道理隻能聽少年說。


    “若是歸順,就非忠勇,吾這黃巾校尉,難道也該追隨教主而去?”


    “天下大道,如水行而變,萬民安康,婦孺喜樂,才是大丈夫當求之事!”


    “呂布何人,眾位比吾明了,此地又何必多言,徐州百姓不下十萬,為明公擄掠而來,現在東郡安樂!”


    “豫州黃巾舊部,現在不下二十萬人,傍許昌而居,貧弱之民,無根婦孺,如今平安喜樂!”


    “吾比呂布如何?吾主孟德,比呂布又如何?”


    “所謂良禽擇木兒媳,天下何其大也,諸位誌氣何等高遠也?一死了之,不過懦夫行止,咬牙而生,為蒼生而生,方為大勇也!”


    “陷陣營這三字,天下何人不知?難道今日,就該泯滅於此?”


    信息量,口水量,演講時候表情管理,方廣完爆高順。


    此時黑矮胖子,已經徹底淪為聽眾,他麾下軍卒,聽到陷陣營,還可保留,眸子一起亮了起來。


    “方大同,汝話中之意,單降曹賊,不是,曹公,吾等還可自結為營?”


    “呂布不公,吾死了其餘不論,此事,就是不服!”


    “高將軍,俺知道,東郡百姓安康啊,聽說平日裏,都以粟米為食,比起軍中,都要好上不少!”


    “將軍,吾二禿子受苦不怕,就想家中小子,糟妻,也能一年四季,日日以米粟為糧,娘兩個,再不想頓頓野菜,為城中世家輕賤了!”


    方廣的話語沒有魔力,少年的人設,卻堪稱完美!


    陷陣營軍卒,最擅穿插奇襲,當年在東郡,襲擾了數月,東郡百姓什麽情形,這些軍卒心中自知。


    方廣眼見高順眸子中,自我毀滅的火焰,慢慢的熄滅,名叫希望的光芒,重新升起,不禁輕輕舒了口氣。


    他心中有數,這陷陣營,算是保住了,高順,也當在主公帳下,繼續吃撐在九州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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