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郡,倉亭學塾,學塾廣場高台之上,方廣言及學堂新規,把剛才在學塾外,對徐庶說的話,對此地兩百學子,又說了一遍。


    他本來以為,塾中學子,一定嘩然生疑,為何滿腹道理文章的學子,要同工匠樵農相仿。


    一眼看去,兩百學子,卻人人目光清澈,全是對他的信任,無一人,有絲毫疑惑之意。


    倉亭津學塾的學生,都是尋常百姓子弟,布衣黑膚,兩百人靜聽先生教誨,一聲咳喘也無。仿佛曹營軍中部曲一般,沒有絲毫士人子弟,稍微通些文字,就狂狷的輕浮之氣。


    方廣看著這些木訥,沉毅的方廣,眸子中暗藏靈智被啟之光,心中一陣感懷。


    他自然知道,不過百年,士人終究戰勝了自己主公曹老板的後裔一脈。


    這些中原子弟的子孫,正是那些為了求一口飯吃,輾轉殺戮的乞活軍軍卒。


    九州道統,士人門閥承擔不住,此方世界,因為他的存在,終究是要落在麵前這些學子的身上。


    方廣目光越來越柔和,聲音,也舒緩了下來。


    “天地財三門,天門掌文吏,營建一道,吾預設造紙工坊,兵器工坊,由徐庶徐元直統籌諸事!”


    “地門掌山川大澤,探明天地至寶,提純白灰,冶煉精鐵,由孟公威執掌。”


    “財門主營生發耕種之道,化肥工坊,稻麥粟米,皆由此門生發,由石韜石公總掌!”


    “諸門綱要,吾當盡力趕出,業有所精,務有所長,倉亭學術,識字斷文,隻是末節,福祉天下,方是主旨,諸位定當要記在心中!”


    方廣一番話說出,新潮澎湃,以東郡郡守,別部司馬高位,對著台下流民,軍戶子弟,拱手行禮。


    方廣知道,學塾所做之事,不是三天兩頭,就能見功,他能做的,也不過將種子,播在此地兩百學子心中。


    假以時日,兩百學子,或者人人都能心有所悟,九州學識之種,就在今日播下了。


    “單憑郡守大人吩咐!”


    “吾等必不辜負郡守所托!”


    高台下,徐庶,孟建。石韜也不知道為什麽,眼淚一下就湧出了眼眶,三人隨著兩百學子一起躬身迴禮方廣,心頭一片火熱!


    數日後,東阿城城中一處大院內,方廣身邊,徐庶帶著天門弟子數十,看著郡守大人,抖擻著長安工坊流傳出的紙張,滿臉不屑之意。


    東漢之年,蔡倫改進造紙術,士人門閥,已經能夠用紙張了。


    當然了,以漁網樹皮為主要原料的蔡倫紙,紙張發黃,紙麵粗糙,價格更是貴的嚇人。


    百張蔡倫樹皮紙張,就要銅錢數百貫,世間出了高門豪閥,無人敢多用。


    方廣自然知道,印刷術,造紙術,是普及學識的根本,而普及學識,更是動搖豪閥把持九州國政的根本。


    東郡郡令此次迴東阿,下的第一道政令,同農桑無關,而是以糧秣,換取東阿城外丘陵之上,到處可見的粗竹。


    大災之年,糧食何等珍貴?東阿雖然豐收,官府以糧秣換沒大用的竹子,還是讓郡內百姓,都暴走瘋狂了。


    豆子新收,萬民無事,青州軍戶,徐州流民,漫山遍野的上山砍竹子,不過幾日,新建的造紙工坊,就堆滿了碗口粗的毛竹。


    工坊內,方廣布衣赤足,哪裏像個郡守,就同山野樵農一般。


    方廣手持利刃,親自示範劈砍毛竹,身邊太史慈部曲,工坊天字門的學生,學著柴刀亂舞,瞬間把毛竹,根根砍成五尺五寸的模樣。


    方廣以竹為材,自然是要製作,隋唐之年,風靡天下的竹紙了。


    竹紙紙漿細膩,顏色白皙,材料易於獲取,比起漁網,樹皮,做出的紙張,紙質好上了數倍。


    方廣在部曲,工匠麵前,嘴角含笑,動手掀開了麵前的石灰地窖。


    竹紙製造,最重要的是腐爛竹枝,方廣所用的,乃是石灰浸泡法。


    為了珍貴的白灰,東郡郡守和東郡令,第一個對拍了桌子,吵了一架。


    要不是方廣允諾,一個月之內定當將借肥料工坊的白灰還給棗袛,東郡令就是拚著挨揍,也不會讓方廣將石灰帶走。


    現在兗州農夫,誰不知道東郡的肥料,是能增稻麥七八成產量的神物,棗袛每日對付那些討肥料的世家,已經費盡了腦筋,看著方廣敗家,脖子粗了足足數天。


    工坊內,東郡郡令,滿臉肅然,將手中竹段,塞入石灰窖中。


    這正是竹紙製造的幹打之法。


    三個月後,取出被腐蝕的竹段,用水車將竹段打成粉末,就是濕打一環了。


    筒車之後,經過抄紙,鬆紙,曬紙,充滿竹木清香的竹紙,這才算製造完成。


    南陽臥龍一脈,向來以涉獵百家為旨,徐庶自恃,天下諸門,都略知一二。


    今日,在方廣身後,他才知道,自己肚子裏那點東西,恐怕不及大同先生的萬一!


    方廣對徐元直,沒有絲毫的隱瞞,連夜把迴憶出的竹紙製造之術,就交給了火魔徐庶。


    徐庶在此方天地,也行再沒有機會去博望坡放火,但是,這位名士,卻有了後世,天下人所用紙張,都喚做竹紙的榮耀。


    同徐庶一臉對方廣的尊崇不同,他身邊,東郡令棗袛,算著被方廣拉去的石灰,滿臉的肉疼,眼角的肌肉不斷的抽搐著。


    “三月後,吾親自和元直來主持取出竹段,過不了一個月,此地還要再置白灰窖百座,到了明年麥米成熟之時,我東郡竹紙,必將名揚天下!”


    “好了,今日竹紙製作,便到此處為止,爾等同我去兵器工坊,看看韓校尉,可把吾之床弩,神臂弩的樣本零件趕製出來了!”


    方廣拍了拍手,扔掉了手中竹段,看著太史慈微笑起來。


    北海驍將,對造紙,采礦,哪裏有半分在意,今日陪在方廣身邊,早就打了數個哈欠了。


    聽到了床弩,神臂弩,太史慈臉上的神情,瞬間精彩了起來。


    天生點了弓弩專精的太史慈,可是在大同先生家中飲酒的時候,聽先生吹噓了不少此兩樣兵刃犀利的,他倒要看看,世間何弩,能比他八石的北海硬弓,還要強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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