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待人一向溫潤,曹操身邊,最像君子的就是他這個穎川大家。


    平日裏,曹營將士看到的別部司馬,待人何等親善,就是眾人知道荀彧和大同先生有些不睦,最多也就是沉默不語。


    沒想到,今日在同為高品大家的名士麵前,荀彧,連郭嘉都早就算計到了。


    “如此最好,要是一雙美人不夠,我關中家裏,還蓄養了絕品美姬,可為文若所用!”


    “當年王允以妖姬誅殺董賊,文若這美人計,比起司徒大人,也是不遑多讓了!”


    “酒色素來一體,光是美人,怕是不夠,我這裏有私釀好酒,一並送於奉孝,但願此人沉迷人間至樂,少和我等作對了!”


    軍帳中,鍾繇,陳群,司馬防說到這裏,不禁一起大笑起來。


    荀彧笑的最是開心,他不是為了郭嘉而笑,而是想到黃巾出生的方廣,也敢開設學堂,心中的那股笑意,怎麽也止不住。


    東阿郡,黃河邊,滿倉廳中,明日正午,就是方廣離開此間,迴到鄄城軍營的時候了。


    方廣這幾日,殫精竭慮,挑揀著腦中,此時可以拿出來的學識,記錄在了竹板之上。


    東漢時節,自然有紙,蔡倫改進造紙之書,豪門大家,不少上品門閥,就已經用上了紙張。


    史書記載,方廣的大老板曹操,就有“每有疑事,以函問曄”的記載。


    隻是,此時兗州一脈,還是手頭窘迫,紙這種奢侈品,不是尋常府衙能用的,此物,也是方廣計劃,等騰出手來,為曹營增加歲入之物。


    連續三夜,連和蔡琰談情的時間都沒有,現在,別部司馬,才完成了地,天,財三門書籍的編撰。


    方廣一肚子學識,隻要露出十隻二三,隻怕就被當成黃巾修道之士重現人間,被大老板處理了。


    方廣編撰的學堂竹板,難點不在於方廣忘記了大部分前世的知識,而在於,他在編撰之時,要從這些學識中精挑細選,選出能被此方百姓,接收的學識。


    天,地,財三篇。


    天篇,先是捏著鼻子,寫出天方地圓,為道義所化的總綱,然後再記錄了天文學,氣象學,一些最基本的常識。


    地篇,則是九州山川地理,河流流向,銅鐵之屬,大概的風貌,此節,若是精研了,數年後張鬆的地圖,就是玩笑一流。


    財篇,則從農桑之道,商賈之道,討論斂財之術。甚至還有阿拉伯數字的運營,編撰在算籌一節之下。


    雖然此節隻是蜻蜓點水,稍微提了一嘴,方廣卻相信,真正的聰穎之士,能從這些符號當中,推演出後世那些定理。


    他不過推開了,那扇厚重的自然科學大門!


    三篇竹書文字粗陋,其中包含的學識,字字都是世間至理。


    月色下,方廣揉著手腕,一字一句的最後檢視樣書,眼中,滿是自得之色。


    “拖拖。”穿著木屐,獨有的輕盈腳步聲,從滿倉亭的竹廊傳來,秀發束在身後,清麗無比的蔡琰,手中端著木製托盤,輕輕的走入房中。


    “大同,整整十個時辰了,你是水米未進,自己的身子骨,就半點不放在心上?”


    “經史典籍,解讀編撰,當年在長安的時候,我看父親伺弄過,一篇文章,都要醞釀數月,你這三天,就寫出的數尺竹書?不會是糊弄那些白丁稚童,騙人家的豆麥的吧?”


    自家娘子,都不看好方廣投身教育事業,讓方廣不禁一陣啼笑皆非。


    “什麽米粥,如此香氣?嗯,我,我猜猜,黃色的粟穀,白色的稻米,紅色的是什麽?難道是赤豆?我家文姬,越來越心靈手巧了!”


    “正好餓了,就有粟米送來,不是心有靈犀,又是何故?我這可是天道至理文章,怎麽在你口中,變成了騙豆麥的?”


    方廣口中嘟囔,拿起了米粥,唿嚕唿嚕就喝了下去。


    他是餓的狠了,連喝了幾碗,才品鑒出,粥中紅色的,不是赤豆,而是心靈手巧的蔡琰,以肉糜置於粥中,做出的鮮粥。


    “文姬真是手巧,現在烹飪之術,相公當是不如你了!”


    “怎麽了,呆呆的?”


    方廣幾碗米粥喝完,才發現,身邊的白衣束發女子,眼神征征的,直直看著自己,眸子中,滿是溫柔。


    “心有靈犀,相公,為何你明明未曾讀過私學,隨便一言,就如此綺麗華美?心有靈犀,我越想這四字,隻感覺越有韻味!”


    “那是當然,聽好了,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方廣提前數百年,將李商隱的名句念出,蔡文姬隨著相公輕輕念誦,隻感覺自己的心,越來越軟。


    “相公大才,此次,我相信相公編撰的學堂之書,不是騙那稚童的黍米了,也不旺了琰兒那點金珠。”


    “咦,這是什麽?同天書一般?相公為什麽不把那心有靈犀的妙句寫上,卻畫這黃巾符文?”


    “什麽黃巾符文,又來取笑我,此乃天下萬道之道的根本,我九州文風昌盛,要有此自然之道並論,才能天人合一!”


    方廣想到了數字對於此方天地的意義,神情一下嚴肅起來。


    方廣偏頭看去,蔡琰一臉的不解,不禁笑著將女子攬入懷中,拉著她的玉手,從零和一說了起來。


    蔡邕之女,聰穎遠過常人,今夜,卻也覺得自己好像成了癡傻之人一般,聽了相公說了幾個時辰,直到東方大白,心中卻還是懵懂。


    直到徐庶,棗袛兩人到來,送方廣出發鄄城,蔡文姬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別部司馬。


    “大同先生,我等這幾日,都曾想來拜訪,同先生共商倉亭學堂書冊一事。”


    “隻聽門口仆役說,先生廢寢忘食,這才不敢來打擾,卻不知道先生,編撰的鬼穀之書,到底何等深奧!”


    “咦,這是什麽?我左右看,怎麽都是五鬥米一脈,乞天尊保佑的符籙?”


    徐庶來到方廣麵前行禮,打開了方才方廣翻看的書頁,臉色一下精彩起來。


    “五鬥米教,那是張魯教主一脈,我這,不是五鬥米,而是五億,五兆米的根本!”


    “你說這是何物?這是一,這是二,此乃三!”


    方廣舉起指頭,動作看著滑稽,臉上的神情,卻是無比的肅穆!


    徐庶心中一震,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向孩童塗鴉一般的數字,他越仔細想方廣的話,越覺得深奧絕倫。


    再看數字組合,萬花輪一般在腦中打轉,雖然沒有細看方廣竹書,心中一酸,眼圈就莫名的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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