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豪,你迴來了?坐吧”順著父親暗啞的聲音看去,唐家豪呆愣地停住腳步,一個月不見,父親唐玉峰滿頭濃發已經稀疏,而且鬢角斑白,人消瘦得在衣服裏亂晃蕩,背也微駝了。這哪裏還是那個脾氣火爆,威嚴挺拔瀟灑的唐總裁?


    父親竟會為他這樣心碎嗎?他的心髒猛然收縮,劇烈的疼痛霎時罩住了他四肢百骸。


    “歡迎家豪迴家。”嬸嬸李愛美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看著他皮笑肉不笑的張口,眼角悄悄地掠過一抹狠戾。坐在她旁邊的叔叔懦弱的拿眼睛瞅著他,臉上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卻沒有說話。奇怪的是嬸嬸今天的衣著很是素雅,唐家豪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李愛美年輕時是一個小劇團的演員,遇到叔叔唐玉波,很快他們便有了私情。唐天宇門弟觀念雖然淡薄,但他骨子裏卻十分討厭戲子,認為那是下三濫的行當,所以堅決不同意他們的婚事,李愛美便挺著大肚子大鬧唐家別墅,硬是逼著老爺子答應了他們的婚事。


    劉苑傑早已等候在唐家迎接他歸來,他隻是無聲的望著他,眼眸裏是深厚的兄弟情義。


    唐家豪對站在一邊的劉苑傑點了點頭,便在父親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一時間客廳裏無人說話,大家都悶聲的坐在沙發上。


    “我先去看看爺爺。”沉默良久,唐家豪打破沉寂站起身來。


    “你先坐下家豪,我有話對你說。”唐玉峰眼睛木然望著桌子上的水果,看也不看的對他低聲道。


    唐家豪看了看神情萎縮的父親,再次坐迴沙發上,奇怪的是自他進來後,劉苑傑竟是一句話未曾說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莫名的恐懼突然襲上他的心頭,難道是爺爺…….


    他的神色開始慌亂起來,父親的聲音響了起來,“家豪,你不在家的時候,家裏出了一點狀況,你哥哥出車禍去世了,你嫂子也癱瘓了,被暫時送迴娘家養病。”唐玉峰像是完成了艱巨的任務,吐出這句話後整個人愈加猥瑣的縮進了沙發裏。


    唐家豪的頭“嗡”的一聲,便傻在了那裏。怎麽可能?那麽年輕的哥哥、嫂子他們怎麽會出車禍?他的邏輯一時混亂不堪。雙手不由得握緊拳頭,“哢,哢”發出輕微的響聲,一米八五的身體不聽指揮的顫栗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急速滾落,他大口的喘著氣使勁地吞咽著噴湧而來的悲愴。


    劉苑傑往他身邊移了移身體,伸手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唐家豪青白的臉色似乎隨時都有倒下的危險。


    劉苑傑把幫傭送上的熱茶往他麵前推了推。“家豪,現在一家老小都看你的了,你要有心理準備。”提醒他不能隨便的示弱,他是全家的希望。


    李愛美狠戾剜了劉苑傑一眼:什麽話,當我們唐家沒有別人了嗎?臉上的淡笑也霎時退去,臉色陰黑下來。


    唐家豪的大手抖動著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不顧燙熱一下灌入口中,似乎隻有這火熱才能燒熄他心中的傷痛。隨即站起身來沉聲道:“爸爸,我去看看爺爺他老人家,您在這等我迴來。”他穩了穩情緒,伸手按了按劉苑傑的肩頭,示意他在這裏陪伴父親,看也不看二叔叔那倆口子一眼,拖著腳步徑直往樓上走去。


    爺爺的房間裏陰暗,窗簾密實的遮擋住外麵的光亮,唐天宇微閉著眼眸躺在床上,對走進來的人無動於衷。


    唐家豪伸手打開床頭燈,在他床邊坐了下來,抓起老人骨瘦如材青筋暴露的手,“爺爺,家豪迴來了。”他淚眼婆娑的凝望著滿頭白發的爺爺。


    聽到他聲音,唐天宇睜開了眼睛,渾暗的眼神停在他英俊清瘦的臉上,“家豪。”眼淚便從他的眼角溢了出來,一絲生氣從他的眼眸閃出。


    “爺爺,您老人家再歇會,一會兒和我一起吃晚飯,好嗎?”唐家豪溫和的拍拍爺爺的手背,臉上泛起淺淺的笑意。


    “我這就起來家豪,我要和你一起吃飯。”老人家蒼白的臉上湧起一抹紅潤,孫子的迴來給他的帶來了無盡的動力和希望。


    “你再躺會爺爺。我去看看媽媽,一會兒咱一起吃飯爺爺。”說罷伏身在爺爺枯瘦的臉頰上重重的親了一下。


    母親孔慧中躺在床上,手臂上插著針管還在輸液,頭發淩亂麵色蒼白,眼框紅腫,看情形似剛剛哭過睡著了。


    唐家豪在床邊椅子上坐下來,猶豫著把手輕輕覆在媽媽的手上,從小到大他都從來沒有這樣接近過母親。


    孔慧中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唐家豪坐在自己身邊,神色有些怔愣,喃喃低語,“你是家豪?”


    “嗯,媽我迴來了。”


    孔慧中得到了確認,突然伸手抱著他的胳膊咧開嘴號啕大哭起來,“嗚嗚,家豪,我的家豪,你可迴來了,家豪嗚……”她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上因用力過猛,針管裏一片殷紅迴血了。


    唐家豪淚眼模糊,極力壓製著內心的酸痛,輕輕放平母親掛針的手臂,他從沒有見過如此憔悴、羸弱的母親。在他印象裏母親一直是個冷傲強勢的貴婦人。看著眼前眼淚鼻涕一塌糊塗的媽媽,他的心突然裂成了一片片……那種痛楚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除了這樣坐在那看著母親哭泣,他竟然不知道還能為母親做點什麽來安慰她。


    傭人送來剛煮好的粥,他看著母親在床上喝了一點點粥,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才起身離開母親的房間。


    劉苑傑留下來和他們一吃晚飯,爺爺支撐著起來,他老人家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嬸嬸往日的隨便作風並沒有改變,餐桌隻聽到她不停的挑剔飯菜的不足,八卦著社會上新近的傳聞,偶爾還發出輕挑的笑聲,好似不知曉家裏才發生的事故,眉眼裏都是幸災樂禍的嘲笑。


    叔叔對此毫無感覺,悶頭吃著自己飯。唐天宇聽得心煩,對她暴喝道:“閉嘴!”臉色變得陰黑無比的難看。


    李愛美不滿的拉下臉子,卻也不敢再出聲亂語。


    唐家豪咬緊牙關,壓下胸口的怒氣,沉著臉給身邊的父親夾了些菜。


    唐玉峰一直沉默不語,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沒有任何的反應。他的威嚴風趣好似隨著大兒子的消逝而沉寂。沉痛的打擊下,他一下子便衰敗了。


    吃過晚飯送走劉苑傑,唐家豪來到哥嫂的房間,房間裏的擺設還是他們離開時的樣子,桌子上擺的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裏他們的笑容很溫馨甜蜜。他在桌子前坐了下來,用手輕輕摩挲著他們年輕漂亮的容顏,淚水滔滔奔湧而出,慢慢地泣不成聲,心如刀割般疼痛起來。


    從小到大哥哥唐家璿一直謙讓著他的任性跋扈,隻要是他喜歡的東西哥哥從未和他爭奪過,在自己麵前他是個十足的好脾氣大哥。而自己卻總是吃媽媽偏愛他的醋,對他持著不理不踩的冷淡和疏遠,如今再想和他耍脾氣也是奢望了。


    ……………


    唐家仁氣急敗壞的把手機摔在桌子上,原指望老婆能快速幫他解決劉福安,這些天卻一連失手,剛剛接到電話說抓到的劉福安昨夜裏逃跑了,現在還在追捕中。自己明明和楊麗萍說要立即做掉他,可她非要弄迴來,這下可好費了一個月的時間又給他逃跑了。


    唐家仁已經聽說了唐家豪迴家,他得知省廳插手案件心裏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搞不好這事會扯進自己。眼下必須雙管齊下,他也開始暗中派人下大力氣搜尋劉家福,隻要他還活著早晚都是個禍根。


    唐玉波在老婆的威逼下借侄子家璿出事之機,向父親提出讓家仁去公司裏幫忙,老爺子答應過了這段時間考慮下,雖沒有馬上答應,總歸是有了希望。


    …………


    唐家豪應爺爺的要求暫時代替哥哥的位置去公司協助父親,雖然總裁還是唐玉峰,但大部的事務都直接由唐家豪處理,父親越來越陷入了混沌之中,偶爾清醒過來也是很木然,往日雷厲風行的做派早已無蹤無影,仿佛隻剩下了副行屍走肉般的空殼子。


    這段時間公司裏疏於監管,有些運作環節出現了偏差,唐家豪對公司裏的很多頭緒還很生疏,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去學習理順。好在還有爺爺在旁邊指導,做起來也不是很艱難,他每天早出晚歸,經常開會到下半夜,不管多晚他都得趕迴家,他不迴去爺爺和父母都不會睡覺。


    唐家豪忙裏偷閑給夏雨馨打個電話或發個短信,訴說對她的思念,表示等一切順上軌道再好好陪伴她。


    夏雨馨自從那天和唐家豪分開,再也沒有見過他的麵。從劉苑傑那裏得知唐家的近況,明白唐家豪的確是非常的繁忙,心裏擔憂著他身體的健康。他的電話雖然簡短也讓她心裏很安然,如果不是唐家豪打電話給她,她不會豁然打他的電話來影響他的工作,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期,唐家豪需要她的支持和理解。


    她把全部心思都投到了照顧小峰和學習上,空閑時幫助一些出版社做翻譯,每天都把時間排得滿滿的。否則一閑下來她就會忍不住有想撥打他的電話或是發短信的衝動,隨時渴望得到他的點點滴滴信息,明明知道是不對,卻很難壓製住自己心裏時時湧動起來的瘋狂。


    小峰的狀況已經好了許多,黑汗已經變成灰青色了,為了他的骨髓的恢複還不能叫他的醒過來,夏雨馨的心境也隨著他的病情好轉變得輕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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