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入了夏,雨水多了起來,連著好幾日都在不停地下著雨,雨勢還都不小。


    昭陽站在清心樓二樓的簷下,望著外麵迷迷蒙蒙的雨簾,眉頭輕輕蹙了起來,她記著前世也是這個模樣,也約摸是這個時候。


    接連下了差不多半個月的雨,而後柳州便出現了特大的洪澇災害,再後來,父皇就派了蘇遠之去了柳州。


    而後,蘇遠之離開之後不到一個月,就傳來蘇遠之在賑災的時候染病的消息,隨即沐王叛亂。


    那時候城中風聲鶴唳,朝中百官見勢不對,紛紛投靠沐王,禦林軍被沐王控製,父皇隻得命人緊閉宮門,調遣了城中僅剩的不足兩萬人的近衛軍來護衛皇宮,在此期間,她時常聽父皇念叨著等著蘇遠之迴來救駕,說等著蘇遠之迴來,這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因而對蘇遠之,那時候的昭陽心中是敬畏的,每日裏都祈禱著他能夠早些迴城。


    可是一直到她死,也沒有等到蘇遠之。


    雨勢越來越大了,昭陽憂心愈重。


    從她重生到現在,已經差不多兩年了。此前皇祖母被父皇下令禁足,任何人不得進出福壽宮。楚臨沐被父皇押入天牢,聽候發落。德妃毀了容,且一個人,孤立無援。


    那樣的形勢,讓昭陽以為她重生之後做的那一切都有了成效,以為一切都會慢慢變好,前世那些事情,斷然不會重演。


    可是如今,她卻又開始擔憂起來。


    這雨,不在她的掌控範圍之內。雨這樣一直下下去,隻怕柳州的洪澇仍舊會發生。如今朝中局勢,可用之人甚少,君墨去了北燕國,楚臨沐在天牢,外祖父仍舊抱病在家。隻怕到時候,父皇仍舊會讓蘇遠之去賑災。


    蘇遠之……昭陽咬了咬唇,唇色發白。


    不行,她不能夠讓蘇遠之在這個時候離開渭城。蘇遠之在渭城,她才心安。


    若是到時候柳州的災情傳到了朝中,父皇有意讓蘇遠之去柳州,她便去求父皇,讓父皇派遣楚臨沐去,給楚臨沐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即便是給楚臨沐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昭陽也不能放蘇遠之去。


    前世的那些事情,給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她一定不能讓前世那些事情發生,每一件事情,她都要讓它們偏離原來的軌跡。


    昭陽望著在雨中顯得十分朦朧的公主府,心中暗自下定了決心。


    雨接連下了十來日還未停,宮中卻突然傳來了一個消息,如驚雷一樣朝著昭陽劈了下來。


    那是五月十三的早上,昭陽剛剛用過早膳,趁著陣雨停歇的之際,在湖心島上散步,卻隱隱聽見有鍾聲響起。


    昭陽的腳步一頓,臉色一下子白了幾分:“這是什麽聲音?”


    姒兒凝神聽了半晌,亦是有些詫異:“似乎是宮中鍾鼓樓傳來的鍾聲。”


    “無緣無故地敲什麽鍾?可聽見了,這鍾響了多少聲?”昭陽心中有些慌亂,宮中鍾鼓樓上的鍾素來不輕易敲響,如今卻響了這麽半天,定是出了大事了。


    姒兒搖頭,她沒有數。


    “快,去查。”昭陽的心猛地一緊。


    姒兒連忙應了聲,快步退了下去。


    鍾聲還在響,昭陽的心愈發地亂了起來,也沒有了散步的興致,隻快步迴了清心樓。


    等了約摸小半個時辰,姒兒才匆匆忙忙跑了過來,許是跑得急了,姒兒尚在不停地喘著氣,臉上亦滿是汗水。


    “可查出來了,究竟是怎麽迴事?”昭陽急忙問著。


    姒兒連忙道:“是太後娘娘,是太後娘娘薨了。”


    昭陽一驚,猛地抬起眼來望向姒兒:“太後薨了?”


    心中卻稍稍放下了心來,比她猜想的要好一些。


    隻是姒兒的下一句話,卻讓昭陽險些跳了起來。


    “是,且宮中的人說,太後娘娘是被皇後娘娘下毒毒死了的。”


    昭陽一驚,半晌沒有迴過神來,眼中滿是血色,良久才開口問道:“什麽?是誰胡說八道?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宮中人都這樣說,說皇後娘娘今日一早去福壽宮中給太後娘娘請安,正好碰見太後娘娘身邊的宮人端了藥來,太後便讓皇後娘娘親自喂她吃藥,似乎當時太後娘娘隨口譏諷了幾句,說皇後雖然身份尊貴,可放在尋常人家,也不過是她的兒媳。婆婆生了病,這兒媳自是應當在榻前侍疾的。”


    姒兒聲音急促。


    “皇後娘娘便接了藥碗,喂太後娘娘喝了藥,哪曉得,太後娘娘喝了藥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沒了……”


    姒兒的臉色亦是有些蒼白。


    “沒了?沒了是什麽意思?”昭陽攏在袖中的手輕輕顫抖著。


    “太後娘娘喝了藥之後不一會兒,便覺著胸悶氣短,隨即皇後娘娘就急忙命人穿了太醫來,隻是太醫剛到,太後娘娘就已經斷了氣。”姒兒咬了咬唇,輕聲應著。


    昭陽跌坐在椅子上,背心亦是有冷汗冒了出來,咬牙切齒地道:“陰謀,這分明就是陰謀,是有人要陷害母後。”


    怎麽會那樣巧?母後剛去請安的時候,正要就遇上了宮人送藥來。


    且太後素來不待見母後,今日卻突然用言語相激,讓母後給她喂藥。


    昭陽心中亂極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這是一個陰謀。


    “而後陛下趕了過來,太醫仔細查驗了那藥碗,發現藥碗之中有劇毒的砒霜之毒……”姒兒繼續言道。


    “即便是發現了砒霜,也一定是我母後下的手啊?那藥經由了無數宮人的手,從抓藥到熬藥到端藥,不是應該人人都有嫌疑嗎?為何都認定是母後下的手?”昭陽咬了咬牙,質問著。


    “可是皇後娘娘在喂太後喝藥之前,盛了一小勺來嚐了嚐,試了試冷熱。且太醫在皇後娘娘的指甲之中,發現了砒霜的粉末。”姒兒的聲音有些顫抖。


    昭陽一怔,明白了過來。


    母後為了試冷熱嚐了一口那藥,可是母後沒事,這證明在母後拿到藥之前,這藥是沒有毒的……


    昭陽的心一點一點墜了下去,此事似乎有些棘手。


    外麵傳來腳步聲,隨即王嬤嬤的聲音響了起來:“公主,太後娘娘薨了,奴婢已經命人準備好了馬車,公主快些進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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