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墨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不停地踹著腳下的小石頭,似乎情緒有些失落的模樣。


    昭陽見了,伸手摸了摸君墨的頭發,笑著道:“君墨這是怎麽了?嚇著了?”


    君墨抬起頭來,癟了癟嘴,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堂堂男子漢,怎麽可能被幾條小蟲子嚇著?”


    昭陽和皇後麵麵相覷,皆是笑出了聲來。


    “嗯,那咱們的堂堂男子漢怎麽這樣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啊?”昭陽問著。


    楚君墨微微擰了擰眉,臉上倒是難得一見的嚴肅模樣:“也沒什麽,隻是今日在殿上看那仵作汙蔑皇姐和母後害死了鄭總管,我雖心中著急,卻無能為力,心中覺著有些悵然。覺得,我始終還是不夠強大,不能保護皇姐和母後不受欺負,我要更努力地向丞相學習才是。”


    皇後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晶瑩,嘴角卻是含著笑:“君墨在長大了,母後和你皇姐等著,等著你羽翼豐滿的那一天。”


    昭陽想著蘇遠之還在宮門口等著,到了禦花園就與楚君墨和皇後道了別,轉身朝著宮門口去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先前灑了幾滴雨,似乎也並未下大,如今地上倒也仍舊幹爽。


    如今的局勢,楚臨沐入了天牢,太後被父皇變相軟禁了起來,柳雅晴死了,隻剩下了德妃一人,德妃也毀了容貌,獨木難支。


    形勢大好,讓她如何能夠不歡喜?


    到了宮門口,就瞧見丞相府的馬車停在宮門前,昭陽笑眯眯地踩著腳踏上了馬車,卻見蘇遠之坐在馬車之中發著呆。


    “在想什麽呢?”昭陽笑眯眯地道。


    蘇遠之這才迴過神來,笑了笑,伸手扶著昭陽在他身邊坐下,才開口問昭陽:“太後娘娘如何了?”


    昭陽撇了撇嘴:“太醫說是怒火攻心,需要靜養,在福壽宮還同父皇發了好一通脾氣,不讓父皇入寢殿探望。父皇怕是今日積了怒氣,聽皇祖母那樣一說,亦是動了怒,當即下令讓近衛軍派人將福壽宮圍了起來,不準任何人隨意進出,這分明就是將皇祖母變相軟禁了起來啊……”


    蘇遠之聞言,眉頭卻是蹙得更緊了一些。


    昭陽見狀,卻是有些不明白了:“怎麽覺著,你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啊?”


    蘇遠之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我總覺著,有些不對勁。”


    “什麽不對勁?”昭陽眨了眨眼。


    蘇遠之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昭陽的頭發:“總是覺得,事情有些太過容易了一些。無論是上一迴柳雅晴的事情,還是這一次楚臨沐的事情,我們贏得都太過容易了一些。”


    昭陽愈發不解了起來,卻聽得蘇遠之道:“上一迴柳雅晴誣陷皇後娘娘下毒害她,破綻太過明顯。首先那宮女未等柳雅晴醒來就迫不及待地招認說是皇後娘娘指使,其次那相克的兩樣食物,甘草和鯽魚。這兩種食物須得兩三年才能中毒致死,這是太過明顯的破綻,柳雅晴畢竟是太後精心教導的人,怎會犯這樣的錯誤?”


    “可是……”昭陽咬了咬唇:“哪有人拿自己性命來賭的?”


    蘇遠之又道:“這一迴的蠱毒也是,蠱毒的特性幾乎是人盡皆知,即便是我沒有將那暖玉換掉,也沒有更多的證據證明是你下的蠱。反倒是我此前查探那叫落微的女子一事,我的人一路查到了南詔,這般大的動靜,想必根本瞞不過楚臨沐。”


    “這樣大的破綻,他卻仍舊選擇用蠱毒害死了鄭從容,且那叫落微的女子在他府上養蠱的事情,他壓根便沒有多加遮掩,完全不是楚臨沐的行事風格啊……”蘇遠之歎了一聲,眉頭一直不曾鬆開。


    “而太後,你此前也曾經說過,前段時日太後想方設法地想要與陛下重歸於好,今日卻激動到在大殿之上就對陛下橫加指責,全然不顧當時還有顏闕和謝光明在。”


    昭陽聽蘇遠之說起此事,連忙道:“興許是太後瞧見父皇要讓楚臨沐下天牢,一時氣急了吧?”


    “一時氣急?”蘇遠之聽昭陽這麽一說,卻是嘴角一翹笑了起來。


    “太後在宮中呆了四十多年了吧?從先帝一直到陛下,四十多年,如何還能不懂得控製自己的情緒?且太後在先帝在的時候,一直身為皇後,更是賢淑大度的典範。你何時見你母後氣急到這樣口不擇言的地步過?你不妨問一問,陛下當年下旨除掉了李氏滿門的時候,太後可這樣氣急過?”昭陽望向蘇遠之,蘇遠之既然都這樣說了,定然就是沒有過的了。


    “今日不過是自己的孫子被押入了天牢,難道還能比自己的父母兄弟被自己兒子下旨除去更令人傷心憤怒的?”


    蘇遠之嘴角帶著一抹冷笑。


    昭陽愈發迷惑了幾分:“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他們可以為之?刻意將這些弱點暴露在咱們麵前,讓咱們去抓住他們的小辮子,然後對付他們?他們又不是瘋了,為何要這樣做?”


    蘇遠之眯了眯眼:“那你瞧著如今這局勢,覺得如何?”


    昭陽拍了拍膝蓋,笑嗬嗬地應著:“自然是覺著形勢大好,前途一片光明。”


    蘇遠之見昭陽那副得意樣子,亦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啊,你會覺著,沐王入了天牢,太後又被軟禁了起來,柳雅晴也死了,德妃毀了容。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擔心的了……”


    “可是,我總覺著,這就是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放鬆你的戒心,這不過是一出障眼法。這背後,卻不知道他們在謀算著什麽巨大的陰謀詭計。”蘇遠之眯著眼道。


    “就好似前段時間,發生了許多的事情,你一直留意著德妃是不是與人私會,留意著楚臨沐那十分反常的行為,卻獨獨對鄭從容之事未怎麽上心,可就是這個不怎麽上心的,卻突然出了事。這,興許也是他們的障眼法。”


    昭陽呆呆愣愣地看著蘇遠之,眼中帶著幾分詫異。


    她卻是從未這樣想過。


    “可是,沐王在天牢,太後被軟禁,他們還能做什麽啊?”昭陽眼中滿是疑惑。


    蘇遠之見昭陽的樣子,又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昭陽的頭發:“這也不過是我的猜想罷了,興許事情也並沒有我想的那麽複雜。我不過是見你太開心,擔心你得意忘形,所以善意提醒一下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


    昭陽瞪了蘇遠之一眼,哼了一聲道:“你這人怎麽這樣?還見不得我開心了是吧?”


    蘇遠之攬住昭陽,笑出了聲來,卻是全然沒有方才那清冷嚴肅的模樣。


    昭陽擰了擰蘇遠之,心中卻暗自將蘇遠之方才的那些話聽了進去,記在了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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