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衾旌。


    那跟在高光身後,穿著官服,戴著官帽,一臉沉肅的人。


    不是商衾旌是誰?


    商涼玥看著商衾旌,想起在皇城時她最後聽見他的消息。


    他來岷州做了刺史。


    皇上派他來的。


    當時岷州暴亂的厲害,不找人來不可能。


    而皇上讓他來,是對他能力的認可。


    不過當時的情況,皇上對他的認可是真的,還是假的,那便不知曉了。


    但從現下來看,怕不是真的認可。


    否則,怎麽還會來一個高光?


    高光很快坐到早便準備好的書案後,商衾旌緊跟著坐到高光右下手的書案,隨後,岷州的縣衙也跟著坐下。


    可以說,今日岷州的官都來了。


    看見這些官一個個坐下,百姓們也都安靜了。


    他們望著高光,就好似在望著神衹,無比虔誠。


    高光未說話,他看著台上被壓著的南伽人,以及那叫仙兒的女子,帝臨的男子。


    神色漠然。


    昨夜該說的他都說了,今日他們都得死。


    即便是帝臨人。


    那跪在台上的男子和女子感受著這片安靜,就好似死亡前最後的寧靜,兩人臉上都流出了眼淚。


    看見兩人的眼淚,高光神色一點變化都未有。


    天道無情,人有情。


    可,有情也要有個度。


    高光轉過視線,看天色。


    午時三刻行刑。


    等時間一到,便行刑。


    至於別的,沒有。


    今日就是這般簡單。


    商涼玥看著坐在書案後的高光,再看商衾旌,最後看那些大大小小的官,臉上浮起笑。


    這般嚴肅的場麵,不知曉為何,她突然有些想笑。


    看見她笑,帝聿扣緊她的腰身,薄唇湊近她耳廓,低聲,“笑甚。”


    他溫熱的唿吸噴到她耳廓,鬢角,臉上,帶來一股熱氣。


    商涼玥眨眼,轉頭看他,“估計是覺得今日是個好日子。”


    太陽當空照,溫暖的陽光鋪灑著大地,把這冬日裏的涼壓下了不少。


    帝聿看向前方,這明晃晃的光照著,照的每個人都極為精神。


    的確是個好日子。


    時間在靜寂中度過,對於那台上要被斬首之人,怎麽都覺得時間過的很快,但對於那等著行刑的百姓來說,怎麽都覺得很慢。


    他們恨不得立刻便到那午時三刻。


    看見那台上跪著的人全部人頭落地。


    好在時間是公平的,不論是想要快,還是想要慢,午時三刻都在時間的流逝中而來。


    太陽升至高空,直直的照著岷州城,好似一個光暈,把岷州城數日的陰霾給逼退。


    高光拿起竹筒裏的一個令牌。


    上麵寫著一個字:斬。


    他沒有任何停留,拿過那個令牌扔到地上。


    啪嗒——


    令牌在地上彈了兩下,然後安靜。


    站在南伽人身後的筷子手舉起長刀,然後,落下……


    商涼玥的眼睛被捂住了。


    在筷子手的刀揮下那一刻。


    與此同時,商涼玥聽見南伽人的聲音,“今日之辱,我南伽他日定報!”


    咕嚕——


    人頭落地,血飛濺,灑滿整個台子。


    商涼玥似乎聽見了血流的聲音。


    以及風的聲音。


    沒有百姓說話,就好似她處在一個無比安靜的環境,四周隻有她,以及捂著她眼睛的王爺。


    但,不過一會,商涼玥聽見了啜泣聲,然後是嗚咽聲,最後是大哭聲。


    就好似久旱逢甘雨,一道道哭聲落進商涼玥耳裏。


    商涼玥怔住。


    哭了。


    百姓們哭了。


    為何?


    帝聿看著下麵拿著袖子捂嘴嘴的百姓,看著那一張張痛苦的臉,鳳眸深沉。


    從暴亂至今,岷州死了多少人?


    有多少戶人家遭遇失子之痛?


    他們怒,憤,恨,又何嚐不是傷心,痛苦,絕望。


    “我的兒啊!你的仇終於報了!”


    “孩子他爹,你看到沒有,這些南伽人死了!死了!”


    “嗚嗚……”


    “……”


    商涼玥聽著這些聲音,僵著的身子鬆懈,心靜了。


    這世間萬物,無論如何你都逃不脫一個‘理’字。


    不論是做什麽,都要有這個字在。


    否則天下必大亂。


    今日帝臨的做法,就在這理字上。


    而南伽,他們早沒有理了。


    台子上南伽人的屍首被處理了。


    但是那血高光卻未讓人處理。


    他就是要讓那血留著,時時刻刻警醒著帝臨百姓,我們帝臨與南伽不共戴天!


    商涼玥和帝聿迴了天香酒樓,商涼玥心情有些沉重。


    帝聿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低聲,“日後莫要再去看這些場麵。”


    她殺過人,甚至殺人不眨眼,但在他眼裏,她就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弱女子。


    她就該站在他羽翼下。


    商涼玥抬頭看帝聿,“王爺,你應該時常看見今日的場麵吧。”


    她心情沉重不是一下子死了那般多的人,而是南伽的做法,百姓的痛苦。


    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最後痛苦的隻有百姓。


    可是,在這樣的亂世,甚至是現代,都不可能一直太平。


    這是極為無法的。


    帝聿看著商涼玥,對上她眼裏的情緒,大掌把她的小手包裹,“嗯。”


    商涼玥笑了,“所以,你要保護自己的子民,盡量讓他們不要有這種痛苦。”


    她本來想問,他會不會難受。


    但在看見他深沉的雙眼後,她沒這麽問了。


    他怎麽會不難受?


    他會難受。


    也就是因為難受,他才會想要保護自己的子民,盡可能的不要有這種痛苦。


    他是最有愛的人。


    商涼玥抱住帝聿,臉靠在他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說:“你放心,我支持你,但是,你日後若有什麽難受的你可與我說。”


    “不要一個人憋在心裏。”


    他看著那般堅不可摧,可他和她一樣,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也會難受,也會痛。


    帝聿收攏手臂,下巴擱在商涼玥法發頂,“嗯。”


    有她在身邊,便是最好的訴說。


    今日的問斬雖不能代表南伽覆滅,卻也能讓百姓壓了這麽久的情緒發泄。


    百姓們臉上總算露出了真心,放鬆的笑。


    商涼玥則是開始看書,醫書,看有沒有辦法快速的讓王爺的內傷好。


    與她來說,現下未有什麽事比這件事重要了。


    然而,這般過了兩日,皇城的聖旨過了來。


    【作者題外話】:第二章,後麵還有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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