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血芝?


    孫駱涯皺了皺眉,提問道:“祝爺爺,這赤陽血芝是個什麽芝?”


    祝淩陽撚須道:“少主有所不知,這赤陽血芝算是血靈芝中的偏支。不過比起火靈芝與尋常的血靈芝卻要好上幾個品級。靈芝有個別名是叫林中靈。相傳五百年生靈識。一千年開靈智。故而又有‘百年靈芝生靈識,千年靈芝開靈智’一說。”


    他伸出手指指著箱中的赤陽血芝的芝柄,解釋道:“而這赤陽血芝卻是更不一般。據傳,在茅山一帶,血靈芝每一百年,芝蓋就會彤紅一圈,達到五百年之後,血靈芝的芝蓋才會彤紅如夕陽。與火靈芝的血色不同。百年靈芝生靈識,千年靈芝開靈智。血靈芝卻是百年紅了靈芝蓋,千年靈識柄中開,萬年裹上金衣裳,人言靈智隨後來。”


    孫駱涯蹲著身子,將臉朝箱中的靈芝湊近了幾分,仔細觀察著芝柄處忽閃忽閃的金光,淡然道:“照祝爺爺這麽說,箱中的這株血靈芝已經活了萬年之久?”


    祝淩陽搖搖頭,道:“血靈芝自千年開始,每過百年,身上就會染上一小片‘金衣’,直至萬年之久,當血靈芝全身染滿金衣後,這血靈芝才稱得上是赤陽血芝。”


    祝淩陽同樣蹲著身子,仔細瞧了瞧箱中的靈芝,喟歎道:“可惜了。瞧這靈芝如今的看相,想來距離萬年之久也不過寥寥幾百年的時間。”


    說著,他伸手先後指了指靈芝的芝柄以及芝蓋,輕聲道:“這株血靈芝幾乎就是赤陽血芝了。你看它芝柄處的金衣,以及芝蓋。”


    孫駱涯順著手指的方向再次看去,芝柄處已經全部都呈現出了淡金色,而芝蓋處,則依舊如夕陽般的彤紅。不過,若是仔細看就可發現,夕陽般彤紅的芝蓋,越往中心就越紅,而這種紅,不是彤紅,而是淡金色的紅。


    由此可見,這株血靈芝的金衣實際上已經從芝柄穿到了芝蓋上,真的隻要再過百年就能連芝蓋都呈現出淡金色的光景。


    孫駱涯愕然。


    祝淩陽想了想,解釋說:“血靈芝該有的功效,這赤陽血芝都有。而這赤陽血芝擁有的功效,這血靈芝卻是沒有。少主,你可知這赤陽血芝有何神奇的效用?”


    孫駱涯苦笑道:“赤陽血芝這個名字,我聽都沒有聽說過,怎麽可能會知道?”


    祝淩陽不再蹲著,而是一屁股坐在了馬車裏的繡墩上,他呢喃著道:“京城的萬寶閣有兩部奇書,其中那部《地寶經》中就有‘赤陽血芝’的相關記載。上麵記載說,這赤陽血芝生於地底熔窟,日夜采納熔漿噴吐出的至熱至陽之氣,以此為生。若過百年而不死,已非尋常血芝,服用者,不止可以補足氣血更可以溫養筋骨打熬體魄,禦寒能力大大提升。”


    “若此血芝過了千年而不死,服用者,不僅可以固本培元,更可延壽三十載!”


    “如若萬年不死,服用者,則可延壽一百載!”


    孫駱涯認真聽完大長老的呢喃話語,心中雖有震撼,但也有疑惑,他問道:“祝爺爺,這赤陽血芝真有增長壽命的功效?”


    祝淩陽搖搖頭,說:“這個老朽就不得而知了。早年間,老朽有幸翻看過地寶經,對上麵的人間地寶有所在意,便悄悄記下了一些。說到這赤陽血芝,老朽今日也還是第一次見到。至於地寶經中記載,萬年血芝可以延壽百年,是否屬實,這就得問問萬寶閣的閣主解向天了。”


    語句停頓片刻,他又說道:“老朽觀這赤陽血芝的年份至少有千年。少主迴山之後,可與教主商量一番,找來信得過的藥師,將這株赤陽血芝製成藥石。或是找龍虎山天師府的丹鼎派,麻煩他們幫忙將其煉化成丹丸也是可以的。最有效的服用這株血芝的方法,地寶經中也無明確記載。”


    孫駱涯點點頭,道:“那就等到迴去再說。”


    說罷,他就將木箱的箱蓋合上,最後打量了一遍車廂中的所有合攏完畢的箱子,這才與大長老祝淩陽離開此地,彎腰鑽出了車廂。


    一出車廂,青兒就從天上俯衝下來,兩爪勾在了孫駱涯的肩膀上,眨眼間,衣衫破裂,肩頭更是鮮血淋淋。孫駱涯習以為常地朝青兒笑了笑,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小聲說道:“青兒乖,迴去喂你吃牛肉。”


    翎羽雪白的海東青似乎能聽懂人言,深邃的眸子異常光亮,很有靈性。她探出頭,在孫駱涯的脖子上蹭了蹭,然後就撲騰起翅膀飛走了。


    一旁的祝淩陽見了,卻是微微一笑。這世上能讓這隻海東青如此親昵之人,除了當初將她從北地帶迴角鷹山上的教主以外,或許就隻有他們的少主了。


    另一邊,肖漢等人已經從魔教弟子的屍體上搜出了造型不一的瓷瓶。瓷瓶的質地都較為普通,但可以根據瓷瓶的矮胖高瘦來判斷瓷瓶中所裝的藥石大致如何。


    不得不說肖漢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等到孫駱涯與祝淩陽兩人鑽出車廂時,肖漢剛好率領著七八人從遠處的林子裏出來。地上的屍體基本清理完畢,至於死去的十數位毒影分壇的弟子,他們則被駝放在了馬背上,背部朝上。


    肖漢等人一離開林子,就徑直朝自家少主這邊走來。


    臨近時,就聽他們的少主開口說道:“搜出來的瓷瓶統一放好,迴到山上的時候,找專門的藥師鑒別之後,再分發給你們。至於那三位活著的劫匪,都先打暈,帶迴山上再說。”


    肖漢等人領命,並且按照少主的指示直接照做。


    片刻後,所有人啟程。


    從下山時的十餘人十餘騎,到迴山後的十餘人二十餘騎,兩輛車,十幾具屍體。若用收獲頗豐來形容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總有點奇怪。


    下山時匆忙,迴山後速度倒是刻意放緩。牛車與馬車上的東西實在珍貴,馬虎不得。慢一點總比到時候為了趕時間而出了事要好。


    等到他們一同上山來到角鷹山半山腰的壇口時,已經是傍晚了。途中有好幾次牛車上的木箱子因為上山時的傾斜,而差點掉下馬車,所幸麻繩異常結實止住了掉落的趨勢。後來,為了謹慎起見,孫駱涯替換下了駕車的肖漢,讓肖漢在牛車後麵,抵住車上的木箱子,不讓其衝斷繩子,斜掉下來。


    至於原本孫駱涯在駕駛的馬車,則由大長老祝淩陽替代了。原本大長老就坐在孫駱涯的身邊,靠在車廂的支柱上,悠閑地喝著酒囊裏的土燒,好不愜意。這會兒被指派了活計,雖然不情不願,不過也實在拗不過少主的性子。


    他還聽少主說什麽車廂裏的東西太過貴重,信不過別的魔教弟子駕車,恐有渾水摸魚,監守自盜的嫌疑,隻信祝爺爺之類的話。祝淩陽哪裏會不知道,其實這個臭小子想說的話是“能者多勞”,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實在抽不開身,就麻煩大長老你委屈一下,駕一下馬車。


    祝淩陽看向前方牛車上,認真驅策水牛趕路的年輕人的背影,臉上難免露出一絲笑意,他取下囊塞,往自己嘴裏倒了口酒,喟歎道:“都說女大十八變,這男兒大了,變化也是蠻大的嘛。”


    這時候,站立在牛車後邊,以背部抵著木箱子的肖漢,接過話茬道:“大長老,我打小就這麽魁梧了,再變也就這樣了。爹娘都說我要再這麽長下去鐵定活不過二十歲。”


    祝淩陽似乎是被肖漢這句話給勾起了興趣,隨口問道:“你爹娘為什麽這麽說?”


    肖漢覥著臉笑道:“小時候家裏窮,我吃的又多,爹娘的意思是我遲早會被餓死。”


    祝淩陽挑了挑眉,道:“那你現在幾歲了?”


    肖漢嘿嘿笑道:“二十四啦!”


    祝淩陽想了想,說道:“後來你家的境況是變好了嗎?”


    肖漢搖搖頭,說:“我爹娘就一種田的農戶,每年還要被地主收取高額的租金,又要給地方官府交稅,境況再好也好不到哪去。有一年,我家走了運,撞上了地瓜大賣,那一年倒是賺了好幾十兩銀子,約莫有五十兩銀子,可是吧,後來地主就說田地的租費要往上翻一番,硬是收走了我們好幾十兩銀子,剩下的銀子也不過十來兩銀子,等於這一年都白忙活了,錢都是給那地主賺了去。”


    “後來,我跟爹娘去拜訪了附近鄰居,這才得知他們的田地租金都沒有漲高,唯獨我們這一家變高了。後來我們就去跟地主理論,這地主也忒不是人,二話不說就放狗放惡仆,根本不給我們理論的機會。無奈嘛,人家就是不跟我們講道理,就是要欺負我們這些農戶子弟,沒辦法,我們就隻好作罷。”


    “隻是好景不長,那年迎來了饑荒……”


    說到這裏,肖漢頓了頓,也不知怎麽的,他把頭朝地上低了低。


    孫駱涯正在前邊趕牛,聽著肖漢突然就不說了,於是好奇說道:“後來你就離家出走,自己闖蕩江湖了?”


    肖漢把頭抬起,看向越來越暗的天空,感歎道:“是啊,那一年我就離開家鄉了。隻不過,在離家之前,我在地主家放了一把火,把他家給燒了。”


    孫駱涯笑道:“有骨氣。”


    肖漢嗬嗬一笑,道:“離家後,我聽說那名地主事後追究起來,驅使惡仆打傷了我爹,沒過幾年爹死了,我娘呢在那年冬天也死了,聽說是地主給我家的田地租金漲到了一年五十兩銀子,即便我家能夠再走一次運,賺個五十兩銀子,也隻夠給地主家付租金的。


    而那一年恰好不景氣,我娘一年下來才賺了不到二十兩銀子。官府催繳稅收,地主催繳租金,我娘拗不過,就在屋子裏上吊死了。一直到來年開春,屋子裏的臭氣傳播開來後,村裏人才發現我娘上吊死了。


    隻不過那個時候,我娘屍體都爛掉了,一條條蛆蟲都在皮肉裏肆意攀爬。據說那個時候連個收屍的人也沒有,村裏人都嫌髒,嫌惡心,地主那家子呢,卻是揚言說一把火燒了得了。官府的人,來過一次,接著就不來了,管也不管。


    到頭來,也不知是誰出了一大筆錢,找人來給我娘收的屍。不過屍體拿去火化成了骨灰。與我爹葬在了一起。”


    孫駱涯默不作聲。


    祝淩陽更是放下手中的酒囊,塞上了囊塞,表情複雜。


    肖漢仰著頭繼續說道:“後來啊,我就迴了趟家鄉。趁著夜黑,把那個地主捆綁到了我爹娘的墳前,讓他跪在我爹娘的墳前磕頭賠罪。沒想到他還不樂意,還說什麽該跪下的人應該是我,當時我就氣得,亂棍把他給打死了。之後,各州城的人都張貼告示來通緝我。沒辦法,我就隻能再一次地逃離家鄉,輾轉各州。我記得,那時候我才十四歲。”


    說完了心中多年淤積下來的心事,肖漢整個人好像都輕鬆了不少。


    這時候,前邊傳來孫駱涯的聲音,“到了。”


    牛車一停,肖漢就轉過身,探出腦袋看了眼前方的路,隻見壇口的大門緊閉著,不過很快就有守門弟子從瞭望台上跳了下來,幾百號人一起在推門。


    大門敞開,孫駱涯輕聲喊了個“走”字。所有人再度啟程。


    進了壇口,孫駱涯等人沒有停歇,而是驅車趕馬上了山,直接前往鷹山城。


    之後的路段,比起山腳到山腰這段路,就要緩和不少。是越往上坡度越緩。站在牛車後邊抵住木箱子的肖漢一路下來省力了不少。


    過了將近兩個時辰,車隊終於是抵達了鷹山城。


    到了鷹山城,路麵開始變得平緩,孫駱涯就讓肖漢迴到前邊來駕車,然後自己則是跳下了牛車,來到馬車邊上,麻煩了祝爺爺幾件事,就讓肖漢先跟祝爺爺返迴孫府。


    目送著牛車與馬車遠去,孫駱涯站在那座無匾牌坊下,麵向餘下的眾人,他說道:“今天很晚了,你們也就不用去壇口執勤了,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


    至於先前答應過你們的瓷瓶藥物,我找人鑒定好後就找人給你們送去。還有受傷的這幾位,你們待會兒自行去醫廬那邊療傷。


    錢的話,先記在我的名下。至於這些屍體,我會找人處理的。暫且就這樣,你們該休息的休息,該療傷的療傷,都散了吧。”


    聽完這些,十餘名魔教弟子紛紛朝他們的這位少主抱拳告辭。逐漸消失在了鷹山城中。


    見他們遠去,孫駱涯這才盯著眼前的馬匹與屍體皺了皺眉,自語道:“早知道會這麽累,當初就不習武了。”


    一道笑聲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嗬嗬,現在知道累了啊?”


    孫駱涯迴頭瞧了眼,卻是位體型胖碩的員外郎。


    “可不是?”他頗有些無奈地朝來人聳了聳肩。


    員外郎打扮的男子,扯了扯身上的黑裘,看向年輕人身後的馬匹與屍體,感概道:“習慣了就不覺著累了。”


    孫駱涯無言以對。


    這時,卻聽那男子笑著問道:“兒子啊,你可曾後悔重新習武?”


    孫駱涯看了眼正是孫希平的男子,然後低頭認真思考了會兒,迴答道:“要說後悔的話,肯定會有一點。畢竟為了我能夠重新習武,付出的代價有些大了。


    而如果你問我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會不會換一個選擇。那我肯定是不會的。


    除了我相信人沒有來生這一碼事之外,還有我個人覺著,雖然當上了真正意義上的魔教少主會有點累,但是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充實,很好。比起以往那個一無是處的魔教少主,要來得更真實一些。”


    “再者,為了我能夠重新習武而在換骨繕胎時死去了趙西煙道長與智禪大師,逝者已逝,人死不能複生,我所能做的,就是盡量對道、釋兩教多給予一些善意。他們兩人為我而死,我有責任對道門弟子與佛門弟子給予最大的幫助。”


    對麵的孫希平聞言,笑顏逐開道:“好好好,你能這樣想就最好了。”


    孫希平抬起頭,看了眼暗沉的天空,喃喃道:“我曾經都有想過,如果你一輩子都不想再習武了該怎麽辦。如今的江湖,魔教雖然以角鷹山為首,可一旦我孫希平不在了,魔教必定大亂,到時候魔教內訌,爭奪魔教教主那把交椅,這對於正道人士來說,卻是樂見其成的。


    那時候,如果你還是沒有習武的心思,我就會找人把你送去皇宮,做那皇親國戚。到時候,即便大唐這座江湖都變了天,你也不會受到一丁點的波及。角鷹山是生是死,也與你無關。


    可如今你選擇了習武,就自然得撿起我一手打拚下來的這份家業。這些日子我都沒如何教你該怎麽做,你自己倒是知道要怎麽做。


    這是什麽?


    是責任嗎?


    不!


    這不是責任,這是你內心最為渴望的。


    涯兒啊,你一生下來就注定是要當魔教少主的人。偌大的一座角鷹山,不給你管,我還能讓誰去管?


    紅蓮是女孩子,而且這些年多虧了她在外麵替你爹我奔波勞累。如果以後爹死了,你要對紅蓮好一點。同姐姐妹妹一樣對待也好,有本事娶過門當媳婦也好,紅蓮這孩子,很好,爹很喜歡。”


    孫駱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之前單仙童走的時候,你也說喜歡。是不是你巴不得這全天下的好女孩,都當你的兒媳婦兒?”


    孫希平樂嗬嗬地迴答道:“那是肯定。”


    孫駱涯翻了翻白眼,道:“想得美。”


    孫希平也不介意,攏了攏袖口,兩手互插袖子裏,看向馬匹上的屍體,鄭重著臉說道:“這些屍體你要怎麽處理?”


    孫駱涯轉過身子,與孫希平並肩而立,看向馬背上馱著的十幾具屍體,輕聲道:“核實身份之後,送一份名單給毒影分壇,然後將這些人的屍體火化成骨灰,再找人連同撫恤金一並送迴他們的家鄉。”


    孫希平想了想,道:“可不能讓這些死者的家屬知道他們為魔教辦事,畢竟,咱們魔教的名聲,在江湖市井裏不太好。”


    孫駱涯點頭,道:“這我自然知曉。到時候找人把他們的骨灰撒在林野之地或是江水河川,至於他們的下落,在給予死者家屬撫恤金的同時,就告訴這些家屬,就說他們在邊疆的軍伍裏當兵。吃得飽,穿得暖。這些銀子就是他們寄送過來的。”


    孫希平笑道:“怎麽不幹脆說他們戰死邊疆了呢?”


    孫駱涯咧了咧嘴,道:“對老人家嘛,不忍心。能給他們留個念想,總歸是好的。”


    孫希平望向天空,似乎想要尋找什麽,不過冬季的夜空什麽都沒有,他喟歎一聲,道:“咱們的臭小子,終歸是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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