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天以前,揚州城富賈王金貴王大老爺家,慘遭滅門,一家十五口,部屍首異處。唯有一對異地來的父女免遭其難。


    十天前,那對父女寄宿的酒樓裏,發生血案,篆刻有“言歡樓”三字的金字招牌上,更是被濺灑上了血水。酒樓裏,所有食客,包括言歡樓的掌櫃、店小二,以及所有住宿的客官,部死亡,死狀與王金貴一家十五口,一模一樣,皆是頭顱被斬。唯獨那對外地來的父女一覺睡至天明。


    五天前,押送那對異地父女前往揚州城市集廣場的十七名衙役,部身死,不知被誰砍斷了手腳,頭顱更是不翼而飛。殘肢斷臂散落一地,唯有那對異地父女安然無恙,渾身浴血地呆愣在原地。翌日,十七名衙役丟失的頭顱,被人在城門口發現。頭顱被繩索係在了頭發上,垂吊在城門內。


    今日,揚州城縣令陳大人,親自率領衙門裏所剩下的三十名衙役,領著那對異地父女前往市集廣場。當日,揚州城的百姓都放下了手頭上的工作,紛紛趕製市集廣場。廣場中心,那對來自兗州的父女手腳上的鐐銬已經取下,不過他們卻被結實的繩索捆綁在了等人高的木樁子上。


    父女倆身上來自那十七名衙役身體裏的血液已經開始發黑,他們身上的皮革勁裝也都髒汙不堪,雜亂的頭發幹枯如茅草。這對飽受精神折磨的父女垂低著頭,茅草般的頭發在他們的臉上垂泄著,叫人根本看不清他們兩人的麵容和表情。


    徐羅英嗓音沙啞,有氣無力的用隻有兩人可聽聞的聲音嚅囁道:“冤枉……我和女兒是冤枉的……”


    徐思雨一聲不發,披頭蓋下的頭發裏,那張髒兮兮的麵孔,五官極度扭曲。兩隻本該極為傳的大眼睛,如今卻是瞪圓了眼球,黑色的眼珠子凝縮成一顆小黑豆,魚肚白似的眼白擠壓著她那顆黑色的眼珠,一起往眼眶外麵突出。本就稀薄的嘴唇上下分開,嘴角向臉頰兩邊延伸,最後彎翹如一鉤殘月。


    “咯咯咯……”突如其來的詭異笑聲漸漸從她的嘴巴裏麵傳出,詭異至極,如那鬼魅妖音。


    一旁的徐羅英,在聽聞了這聲令人聞之瘮人的笑聲後,縱使笑出聲的人是他的女兒,可他還是不由地背脊生寒,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


    “雨……雨兒?”徐羅英沙啞著嗓音,弱弱的試探性地問道。


    “嗬嗬……嗬嗬嗬嗬……”詭異的笑聲不斷。


    徐羅英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複。他開始變得有些害怕起來。明明幾天前還好好的,還跟他說過話。可今天就怎麽了?難道和前兩天的事情有關?前兩天十七名衙役就死在他們父女倆的麵前,而且死狀淒慘,手腳當場被砍斷,連頭顱也是。


    他記得當時自己的女兒驚叫了一聲,然後就陷入了昏迷。而他自己,則是親眼看見那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無頭將軍,將在場的十七名衙役部殺光,最後看都沒看他一眼的駕馬離開了。徐羅英不明白這個無頭將軍,為什麽會不殺他。難道就單單的隻讓他們父女倆,作為替死鬼嗎?


    ——————


    孫駱涯隱匿在人群中,腰間懸佩著一把三尺長刀,身上穿著一件質地普通的黑色長衫,與別的華貴子弟不同,他的這件衣衫隻是普通的長衫,裏邊沒有額外的一層絨毛,若給尋常人穿戴,在這嚴寒的冬日,說不定此時此刻,已經哆嗦著跳腳了吧。


    他擰著眉宇,朝市集廣場中心望去,木樁子上捆綁著的人,的確是當日他在角鷹山的山腳下從泉山四盜手中救下來的父女。


    “沒想到今日來人這麽多,就算我要出麵救人,那也不太好辦呀。”孫駱涯心裏喃喃。他瞧了眼那三十位身穿公服、腰懸長刀的衙役,心裏直犯嘀咕:“嚇,怎麽來了這麽多衙役,那我還沒上到台上呢,就被他們給拿下了吧?”孫駱涯收迴視線,再看了看用木頭和繩索架起來的高台,那三十位衙役就守在高台的下方,而徐羅英父女正被捆綁在台上。


    “這該怎麽辦呢?”孫駱涯暗自思忖著。兩眼在人群中飛快遊離,似乎想抓到些什麽。


    就在這時,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孫駱涯扭頭一看,發現是一個完不認識的大嬸,朝他挑了挑眉,用純正的大唐雅言說道:“嗨,這位小哥,我看你氣質不俗,不像是城裏人,你是從外地來的吧?”


    孫駱涯心裏好笑,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用正統的大唐雅言說道:“嗯,大姐猜的是,我是從鄂州那邊來的。聽說揚州城的角鷹山可以見到那位玉樹臨風的魔教少主,所以就來此地瞧瞧,希望一睹真容。”


    “哎喲,你這小哥說的是什麽話。那魔教少主有什麽好看的,那都是傳聞,這世上有幾個人見過那位魔教少主啊?不過啊,我看小哥的長相也頗為好看,不比那魔教少主差,況且還是個真人。要大姐說呀,小哥你比那魔教少主還要俊哩。”這位腰有水桶粗的大嬸,笑笑咧咧,說這些話的時候一點都不害臊。


    孫駱涯微微一笑,心裏很是滿足,“果然啊,真人還是比傳聞的要俊一點。”


    “對了,我還不知大姐名諱。”


    大嬸滿臉笑意地說道:“姐姐我姓趙,小哥叫我趙大姐便可。”


    孫駱涯衝她笑了笑,發問道:“趙大姐,小弟初來此地,還不知當地人圍在這裏做些什麽,甚是好奇。”


    自稱是“趙大姐”,實際上已為人婦的趙大嬸在聽見孫駱涯的問話後,臉上的笑意瞬間就收斂了許多,她眼神有些晦澀的跟孫駱涯說起了近些日子以來,在揚州城發生的種種。


    她說那位無頭的將軍,實則是那位忠肝義膽,被人們封為武聖的關義命的鬼魂來揚州尋仇來了。她還說,之所以那位無頭將軍會把死者的腦袋砍掉,那是因為他生前就是被人給砍掉了腦袋,而且死後更是死不瞑目,怨氣極大。在當地,還有一句傳言,說是“關公不睜眼,睜眼必殺人”,或許,這就是為什麽當地人案台上供奉的武聖銅像都是閉著眼的原因吧。


    孫駱涯聽完了趙大嬸講的這幾日在揚州城裏所發生的事情,還聽她說了些她自己家的日常,比如她的女兒今年十四歲了,正值妙齡,瓜兒成熟,隨時可破之類的話,念叨完了,她還會朝孫駱涯使上幾個眼神,看得孫駱涯心裏直哆嗦。感情這位大嬸過來搭訕的原因,就是推銷她自己的女兒?


    就在人群熙熙攘攘的推搡著,其中更是充斥著每個人叫嚷的聲響。其中最多的,還是因為誰踩掉了誰的草鞋,誰把誰的衣服扯破了之類的謾罵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市集廣場上已然是一片人擠人的尷尬境地。


    這時候,一陣“哧哧啦啦”的聲響開始從人群中傳開。


    有的人耳尖,最先反應過來,迴過頭一看,差點沒把他給嚇死。


    那個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帶著哭腔地大喊道:“鬼……鬼魂來了!”


    與他最近的哥們一聽,轉過頭來一瞧,心神震撼,臉色“唰”一下就白了,用極為淒厲的聲音叫喊道:“無……無頭將軍……是無頭將軍!”


    隨著兩個人的叫喊聲在人群中擴散開來,靠在最後排的圍觀群眾最先反應過來,他們齊刷刷的轉頭,然後又齊刷刷地退到兩邊,臉上盡露驚容。有的人在見到了那道突然出現的身影後,牙齒開始打顫,有的人則是雙腿抖如篩糠,更有的人直接是尿在了褲襠裏嚎啕大哭。


    孫駱涯反應過來,在人群中艱難地轉過身,他朝人群的最後麵看去,隻見一位身穿甲胄的將軍手持掩月大刀,朝他們這邊緩步走來。


    鋒銳的刀刃,在大理石地麵上拖動著,不斷發出“哧哧啦啦”的躁動聲響。


    那位將軍走的很慢。


    他,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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