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楚勳的過往


    楚勳看著龍沫兒進了大宅的背影,眼底有了淺淺淡淡的笑意。


    他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她,看著她一路穿過花園,打開門,隨後關上門,門裏門外,徹底隔絕的兩個世界。


    他倚在車門前,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煙點燃,火苗竄起間,映著他俊逸的側臉,幾分捉摸不定。


    熟悉的煙草味彌漫開來,楚勳眼眸微微眯了眯。


    愛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他其實一點都不知道。


    有個成語叫玩物喪誌,可是他倒是認為玩愛喪誌。多的是人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本末倒置,他的父親便是。


    世人隻道楚家夫人命好,卻不知道所有的好都是為了以後的厄運做鋪墊。他的母親,那個笑起來很溫柔的女人,是朵隻能依附在男人身旁的菟絲花,這樣的女人,若是能有一個一直一心一意對自己的好的男人,那便是莫大的幸運。


    菟絲花又何妨,再嬌弱的花,隻要有人用心嗬護,便能一直無憂無慮的開放。


    他記得,小時候的楚家遠遠不像現在那樣冷清。他有溫柔的母親,風趣幽默的父親,優秀的兄長,慈祥的爺爺奶奶,他們都在他身邊,房子裏總是歡聲笑語,讓人現在想起來都會不自覺的露出一個微笑。


    這樣平靜的生活卻被打破了,父親愛上了靳家的小姐,決然的拋棄了自己的母親。做了一輩子菟絲花的母親,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一病不起早早就去了。


    而自詡找到真愛的父親,忘卻了自己曾經與母親承諾過的諸多誓言,連母親病逝都不曾來看一眼。


    靳家那位小姐也是個不知廉恥的,公然跟父親出雙入對,在楚宅唿來喝去。兄長無法忍受又不想大家太難看,幹脆帶著嫂子遠走他鄉,他們秉著浪漫情懷,坐船去往異國他鄉,卻不曾想如此浪漫的退走,結局卻是可怕的。


    遊輪在海上風暴中沒有堅挺下來,沉在了那片海洋裏,優秀的兄長和溫婉的嫂子就這麽的葬身在異國他鄉,天可憐見,他們的孩子卻活了下來。


    楚子傑彼時隻是個繈褓中的小嬰兒,被好心人抱著一路在救生艇上漂著,終於是被搜救團隊找到,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隻是,楚家這一代終是四分五裂,爺爺跟楚父斷絕了父子關係,楚父幹脆帶著那位靳家小姐移了民,留下楚勳一個人帶著小奶娃留在這個諾大的家裏。


    楚家爺爺年事已高,根本無法庇佑楚勳了,或者說是有心無力。楚勳在眾多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內心卻滿是譏誚與嘲諷。


    以往他從不出頭,是因為兄長自是優秀,自然不需要他來分擔。何況他也是個懶人性子,不想沾手這些麻煩事情。


    兄長去了後,他依舊不想沾手,畢竟身為楚家人每年的分紅都已經能讓他過得瀟灑無比了,更遑論他還有自己的產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將楚子傑養大。


    可是他這麽想,別人卻並不是。


    三番兩次找上門的麻煩已經讓他失了耐心,這種耐心在有人綁架了楚子傑後到達了定點。


    既然想送死,那他幹脆送他們一程吧。


    短短幾日之間,他就將那些跗骨之蛆,讓那些恨不得吞噬他血肉的親戚旁人一個個滾落下台,再無翻身之地。鐵血手段,讓人膽寒無比。


    敢綁架楚子傑,那自己的孩子想必也不用放在心上了,不管誰有沒有參與,各族親戚的後代小輩他都讓人綁了個遍,還想鬧事,行,那就讓你孩子餓著吧。


    誰鬧得最兇,那就剁一個小指頭給誰,要不就是剪個小耳垂。


    楚閻王的名頭就是從那時候傳出來的,因為他六親不認。


    但是他們都忘記了,在這些沒有發生以前,他隻是一個安安靜靜在英國美院畫畫的學生,那麽安靜,那麽與世無爭。


    他明明是那麽懶的一個人,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所以他厭惡‘愛’這個字眼,也厭惡靳家,楚家與靳家也因為這樣的往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以往還夠不上仇人這個名頭,隻是互不往來而已,直到靳家那位小姐死於非命,而所有矛頭都指向了楚勳。


    當靳家上門來質問時,楚勳卻是吊兒郎當的笑道,不就是死了個人嗎?如此大張旗鼓幹什麽。他很懇切的告知靳家,靳家小姐絕對不是他殺的,因為那個女人死於溺水。


    簡言之,這個鍋寶寶不背。


    靳家直言,就他嫌疑最大。


    楚勳笑得放肆而又張揚,繼而不屑道,若是他要弄死靳家那位小姐,可就不是溺水這麽簡單了,最差也得是個車禍,至少得撞個麵目全非。要不然就一起綁了靳家小姐和楚父,下地獄也最好做一對鬼鴛鴦。


    這番言論讓人驚駭不已,眾人才知,對於這樣的人大概弑父也算不得什麽大不了的。


    楚家在沉寂多年後,出了一個大變態,無人再敢略其鋒芒。


    估摸楚父也知道楚勳是個什麽性子,所以這麽多年也從來不敢再迴國,也從來不在公眾前露臉。


    有人說楚勳毫無人性,自家爺爺去世也沒有去往葬禮祭奠,可是誰也不知道,在那天晚上,楚勳坐在自家清冷的大宅裏,喝了一夜的酒,抽了一夜的煙。


    那個晚上,他對著懵懵懂懂的楚子傑說道,“這下真的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日子本該這麽平淡的過著,偶爾給靳家使個絆子,好不快活,可是這一切卻在一個交龍沫兒的少女出現之時,被打破了。


    她讓他總是會猝不及防的笑,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不該這樣的。


    明明,起初他隻是為了氣氣靳昭烈,試探靳昭烈,想借此打擊靳昭烈。


    可是到最後卻變質了,好像一直在做戲,最後卻入了戲,沉溺其中,不想再出來了。


    他不想承認這是愛,姑且隻能是喜歡吧。


    喜歡看著她笑,喜歡看著她炸毛跳腳,甚至連她苦惱的表情他都覺得異常有趣。


    直到,吻上她。


    腦海中像是炸裂出無數的煙花,從未體驗過的愉悅讓他根本無法有任何反應,人生中第一次出現了讓他無法掌控的感覺。


    他想,壞了。


    他要遠離她,不能再沉溺了,雖然此前他已經提醒過自己無數次要遠離這個讓他無法掌控心緒的少女。


    可是罌粟之所以是罌粟,就是因為你總是無法控製自己的去欣賞它的美,明明知道有毒,卻總是戒不掉。


    已經嚐過甜蜜的冰淇淋,誰又想去喝苦澀的黑咖啡。


    時間才會衝淡這樣的味覺,他忍受著,忍受著……


    眼看自己就要成功了,龍沫兒卻又從天而降了,就這麽落到他的眼前,像一尾妖魚的落到了他眼前的水中。


    那一刹那,他渾身的血液都快倒流了。


    原來,不想念隻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冷靜的安排一切,自己卻退走到另一側的房間裏,黑暗中他思考了一夜,理了理心中的思緒。


    天將破曉之際,他終於是對自己嘲諷一笑,不過是愛上了,有什麽不敢承認。


    難道他身為楚家人,還怕自己掌控不了愛情這個東西嗎?


    今天他說出口了,他不在乎龍沫兒的拒絕,因為他要慢慢的將龍沫兒從靳昭烈那裏搶過來,他不著急。


    獵人想要打獵,對待獵物總是很耐心的。


    楚勳抽完最後一口煙,猩紅的煙頭在地上升騰出最後一絲煙霧,他轉身將車子行駛至遠方。


    龍沫兒迴到家便直奔二樓書房,她看到門口玄關處靳昭烈的皮鞋了,那就代表著他迴來了。


    一路小跑至書房門口,正準備叩響,門卻被忽然打開了。


    龍沫兒開心的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說道:“好巧啊,我正想敲門呢。”


    靳昭烈也順著她的話說道:“對啊,好巧啊。”


    他牽過她的手拉著她走到書房的小沙發上坐下,仿佛是不經意的隨口問道:“去哪裏玩了,開心嗎?”


    龍沫兒低著頭咬了咬唇,“去找東西了。”


    她頓了頓,想到楚勳說的那些話以及強吻她的事情,有些低落,“不開心。”


    靳昭烈微微一挑眉,眼底劃過莫測的情緒,“不開心啊,那就不要去想不開心的事情了,我們來說說開心的事情吧。”


    “嗯?什麽開心的事?”龍沫兒眼睛一亮,好奇的問道。


    “婚禮。”靳昭烈揉揉她的腦袋,吐出兩個字。


    他拿出一本婚禮策劃的文件夾,“我挑選了幾個婚禮方案,你來看看,看你喜歡哪個?”


    龍沫兒迫不及待的接過來,翻開便看了起來,草坪婚禮,水上婚禮,花房婚禮……


    各種各樣的婚禮看得她目不暇接,大唿美麗,可是看著看著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緒猛然低落了下來。


    “怎麽了?”靳昭烈察覺到她情緒的低落,開口問道,“不喜歡這些嗎?”


    龍沫兒搖搖頭,看著靳昭烈的眼睛,小聲的用著試探性的語氣問道:“那你媽媽……不是會反對嗎?”


    之前葉舒文為了靳昭露對她破口大罵順帶還扇了巴掌的事情,讓她心裏有些害怕。


    她怕,這個婚禮會讓靳昭烈不開心。


    她知道,沒有家人祝福的婚姻是不完美的,她不想讓靳昭烈也這樣。


    靳昭烈一看她的神態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心裏軟成了一片,輕輕捧起她的臉頰,落下輕柔的一吻,“不要擔心,沫兒,我的沫兒,我會給你最盛大的婚禮,讓你一生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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