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透藍,白色卷雲舒展,明媚的陽光從車窗傾灑而下,金輝鋪散。


    龍沫兒雪似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白玉般的光澤,烏黑的睫毛卷翹,其下,茶褐色的琉璃眼珠永遠幹淨透亮,定定看著你時,仿佛能將人靈魂都視穿。


    楚勳與那琉璃眼珠對視了片刻,便倉忙移開,盯著車前的紅綠指示燈。


    這麽單純的看著他,還是真是有些不忍欺騙呢……


    沉默了片刻,楚勳忽而一笑,惑人的桃花眼中有隱隱光華流過:“那我們沫兒便辭了吧,然後再來找我,我們沫兒值得一個更好的工作。”


    龍沫兒狐疑的瞅著他,腦子精明起來:“找你不就是真的靠關係了嗎?”


    楚勳不由失笑:“那沫兒的意思是,你與我有關係?”


    龍沫兒自然道:“我們是朋友呀,當然有關係。”


    楚勳笑容一僵,隨後又緩緩自然:“對呢,是朋友呢……”


    窗外,林立的建築迅速倒退,路上行人匆匆一晃,來不及看不清麵貌便消退在前進的風景中。


    小區門口已經近在眼前。


    原來路程已經到了終點。


    龍沫兒解開安全帶,轉頭道謝:“謝謝你送我迴來,我先上樓啦。”


    楚勳笑道:“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龍沫兒臉色有些不自然,幹淨的眸子清晰的透著幾分心虛:“家裏亂,改、改天吧。”


    靳昭烈現在在她家不說,家裏還被靳昭烈改頭換麵的重新裝整了一遍,要是楚勳問起來,她根本就沒法解釋!


    所以為了她的清譽,絕對不能讓楚勳上樓!


    楚勳笑意一深,手指刻意放在安全帶旁,似乎要下車的模樣,嚇得龍沫兒臉色一變,手把在車窗上,著急的往前徒勞一推。


    “時間不早了,你快迴去吧!千萬別下車!”


    楚勳一笑,視線上移,精準的落在龍沫兒家的窗戶上,那裏深藍色的天鵝絨窗簾緊閉,不透光亮。


    可他明明就記得,幾天之前,這窗簾還隻是一般的紗幔。


    視線轉迴龍沫兒的臉上,茶褐色的眸子緊緊盯著他,其中又隱隱帶著幾分視死如歸的氣勢,楚勳毫不懷疑,要是他現在說要去龍沫兒家坐坐,這小家夥一定會拚了命的攔住他。


    所以,還是要突然拜訪,措手不及之下,人才會犯錯,乃至露出可乘之機。


    楚勳打定好了主意。


    “那我就先走了,我們沫兒一定要記得想我哦。”楚勳從善如流的對著龍沫兒拋了個媚眼,見到龍沫兒臉蛋微紅,才溫柔笑著發動汽車。


    龍沫兒對著她揮了揮手表示再見。


    楚勳餘光之中,似乎瞥見龍沫兒手掌中有一抹血色,可等他再仔細看時,龍沫兒已經轉過了身快步離開,留給他一個纖細的背影。


    車子,漸漸開遠。


    龍沫兒擰開房門,習慣性的說道:“我迴來了。”


    靳昭烈從窗邊走到沙發旁,坐下不說話。


    昨天是林加森,今天是死對頭楚勳,一天換一個,當真不重複。


    龍沫兒奇怪,坐在靳昭烈旁邊,以為他還在為今早離家出走了一夜後迴來,結果被她撞見的事情鬱悶,便問道:“你還在鬧別扭啊?”


    靳昭烈冷冷的哼了一聲,高冷的沉默。


    心底卻略微欣喜,難道這個小妮子,出去了一趟迴來就開竅了,知道他對她整天出去跟野男人鬼混這件事情非常不高興了嗎?


    如果現在態度良好的認個錯什麽的,那他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一下,現在就原諒她。


    想著,靳昭烈表情越發高冷。


    龍沫兒心底卻想的是,一個離家出走有什麽好丟臉的,她現在就在離家出走啊,大家都離家出走過,應該要更加惺惺相惜才是。


    於是龍沫兒善解人意的拍拍靳昭烈的肩膀:“沒什麽大不了的,想開點。”


    靳昭烈臉上的表情簡直要破裂了。


    什麽叫沒什麽大不了?


    她跟其他男人出去鬼混叫沒什麽大不了?


    她眼裏到底還有沒有他這個老公!


    龍沫兒不知道靳昭烈的激烈的內心戲,拍靳昭烈的肩膀的時候才感覺到掌心刺痛,現在看見傷口了,才想起自己今天摔了一跤,


    “怎麽受傷的?”靳昭烈抓過龍沫兒的手,眼眸微沉。


    “不小心摔的。”龍沫兒不怎麽在意,在海底的時候經常會被堅硬的珊瑚這樣蹭到刮到,都是小傷,連治愈都不用,幾天就好。


    “我去洗洗手。”仔細看,手心蹭著泥,想起靳昭烈那嚴重的潔癖,龍沫兒很自覺的往浴室走。


    “傷口不能碰水!”靳昭烈沉下了聲音,不有分說的把龍沫兒按迴沙發上,“坐著不準動!”


    “誒?”龍沫兒不解的眨眼睛。


    人類的傷口才不能碰水,可她是龍啊,水泡大的!


    靳昭烈不理她的反應,腳步匆匆,翻出醫療箱,放到茶幾上。


    “手給我。”靳昭烈拿出酒精和棉簽,小心的握住龍沫兒纖細的指頭,輕柔的擦拭傷口邊緣的灰塵和血漬。


    冰涼的酒精接觸皮膚,帶來一陣清涼之感。


    可龍沫兒的臉蛋卻悄悄的紅了起來,心髒也莫名奇妙的跳得飛快。


    為了更好的處理傷口,靳昭烈微微俯下了身子,發絲蹭過龍沫兒的臉頰,讓她感覺些許的癢,像是撓在心上一樣。


    這是龍沫兒第一次處於比靳昭烈高的位置看他,眼眸微垂,便能看到靳昭烈的睫毛,窗外的陽光透了進來,在他的睫毛上輕輕跳躍,不經意一眨,整個人都流光溢彩起來。


    心跳更快了,連指尖似乎都開始震顫起來。


    龍沫兒倉皇的移開視線,死死的盯著電視屏幕上的財經新聞,一遍遍的念著冷靜冷靜,不能被美色誤人!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之後,龍沫兒目光平靜的看迴自己的手掌,然後,她看見了一個白紗布裹成的圓球。


    指尖清晰的傳來束縛感。


    龍沫兒來迴動了動,確定這是自己的手,不解的看向靳昭烈:“你們人類受傷,都會包成這個樣子嗎?”


    靳昭烈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忽視了龍沫兒嘴裏那個人類劃分詞。


    “這樣才能避免細菌入侵。”


    龍沫兒很是苦惱的舉起右手看:“那我吃飯洗澡上廁所怎麽辦?”


    靳昭烈咳了一聲:“吃飯我喂,洗澡我幫,上廁所……我也幫。”


    如果是龍沫兒的話,他就勉強忍一忍好了。


    龍沫兒臉頰飄紅的瞪了他一眼,拿起剪刀就要拆紗布:“我寧願死也不要你幫我上廁所!”


    光是想想,就羞死龍了!


    靳昭烈抬手製止,正要忽悠龍沫兒,茶幾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靳昭烈一邊阻止龍沫兒拆紗布,一麵騰出手來拿起手機,看見來電顯示,眉宇一沉。


    鬆開了龍沫兒,靳昭烈走到了窗邊。


    “爺爺。”


    電話裏傳來老人慈祥的聲音:“你什麽時候把孫媳婦帶迴來?”


    靳昭烈看了一眼認真拆紗布的龍沫兒,低聲道:“我還沒有結婚。”


    電話裏傳來笑聲,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掌控感,像是早已篤定了答案,所以根本不在意靳昭烈的迴答到底如何,隻是自顧自道:“我不會傷害她,你不用害怕。”


    靳昭烈語調沒有一絲變動:“我並不怕你,爺爺。”


    說完這一句,不等迴答,掐掉了電話。


    轉頭,看見笨手笨腳的龍沫兒,繃帶沒有解開,還把自己雙手給繞了進去,費盡的掙紮了一陣後,一臉呆愣的望著他求助。


    靳昭烈眉宇一鬆,帶著幾分柔色,邁步朝她走了過去。


    另一邊,年過七旬的靳鎮放下手機,身體放鬆靠進躺椅裏。


    他一身綢緞的對襟盤扣長褂,貴氣又舒適,銀色頭發一絲不苟的梳了整齊的大背頭,額庭飽滿,雙目矍鑠,放鬆的嘴角兩旁笑紋明顯。


    躺椅背後一片顏色翠綠的高大龍鱗竹,清風吹動時,沙沙細響。


    麵前擺放著一套雕刻著仙人送福圖的紫檀木茶幾,茶幾上,一套精致細膩的紫砂壺茶具,細細白煙裹著幽幽茶香自紫砂壺中飄出,一派閑雅。


    “老太爺,林小姐來訪。”管家站在三步遠的地方,恭敬的報告,身後是一襲紫色旗袍的林雪蘭。


    在靳鎮跟電話靳昭烈說第一句開始,她就已經到了,完整的聽見了靳鎮的話。


    包括那個被靳鎮承認的孫媳婦。


    林雪蘭咬住下唇,踩著看著堪比教科書一樣標準的優雅走姿,垂下眉眼,恭謙柔聲道:“靳爺爺。”


    靳鎮笑著點點頭,手指隨意一指旁邊的黑桃木圓凳:“坐吧。”


    林雪蘭挺腰收腹,儀態優雅的坐下。


    靳鎮閉上眼睛,掛著笑容,自自在在的開始養神。


    無人說話,一時風聲可聞,幽幽茶香隨風彌漫,閑適安穩。


    可林雪蘭十分不自在,忍不住著寂靜,輕聲開口道:“靳爺爺,我給您揉肩?”


    靳鎮沒有迴答,林雪蘭知道這是默許,便起身去,小心翼翼的捏著靳鎮的肩頭,隻是今天心中有事,力度時大時小,並不舒適。


    靳鎮笑著淡淡開口:“想問什麽,就問吧。”


    林雪蘭鬆開咬緊的下唇,輕聲問道:“靳爺爺知道龍沫兒嗎?”


    靳鎮睜開了合上的雙眼:“那個跟在昭烈身邊的丫頭,我當然知道。”


    “那您覺得龍沫兒怎麽樣?”林雪蘭問著,心髒卻已經高高懸了起來。


    靳鎮眼神幽遠,仿若迴憶,歎道:“像我一個故人,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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