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了嗎?”這是龍沫兒的聲音。


    “不行,還是睜不開……”男人輕聲迴答。


    “那我再吹一下,你別動,別往後縮呀!哇啊!”


    似乎有誰撞到了沙發靠背。


    “當心!”紙盒翻滾的亂響。


    安靜。


    靳昭烈暫時藏在浴室裏。


    他本是一聲不吭地聽著的,但這死寂讓人放不下心,他忍不住到門邊,悄悄開了條縫朝外窺視。從他的角度並不能看到什麽,沙發擋去了大半視線,隻能推斷那兩人是互相絆倒,滾到了地上,現在不知如何。


    她受傷了嗎?


    靳昭烈眉尖輕皺。


    就在他拉開門準備出來救人的時候,沙發底下傳出了楚勳的聲音:“沒摔著吧?你還好嗎?”


    靳昭烈應聲退迴浴室,繼續觀望。


    此時的龍沫兒正雙手捂著臉,全身蜷起,一副羞於見人隨時要自裁以謝天下的模樣。


    楚勳微怔,體貼地伸手,想扶她起來:“怎麽,有哪裏疼嗎?”


    龍沫兒腦中亂成一團,但她直覺告訴自己:不能嚷嚷!


    雖然剛才不小心,在幫朋友吹眼裏落塵的時候,兩人摔在一起,“朋友”的手情急之下摸到了她的胸部……但人家不是故意的,她也不能那麽小氣要人家負責!就算對方願意負責,她也不能讓大哥把對方抓到水底牢房去關!


    楚勳可是個熱心的好人,她要冷靜,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壞了朋友之間的感情。


    深唿吸幾次,龍沫兒小聲說:“我沒事。”


    “真的不要緊?你剛才全身僵硬哪。”楚勳關切著,也不知是有意無意,順手把她抱坐到自己腿上。


    “……你沒有……摸到哪裏吧?”龍沫兒的聲音細得跟線蟲似地,要不是楚勳湊得近,恐怕真聽不見。即使如此,她也紅透了小臉,窘迫得恨不能找個海溝潛下去八千米。


    “你指什麽?”


    楚勳心下明了,卻隻在龍沫兒耳邊輕輕一笑,弄得一股癢癢勁兒從她脊椎底部往上躥。她猛一激靈,差點沒從他身上蹦下去。


    誒等等,她什麽時候坐到他身上的?


    龍沫兒大驚,火速翻身而起,連滾帶爬躲得遠遠地。


    楚勳失笑,故意一攤手:“哎?我眼睛還睜不開呢,龍沫兒?好女孩不可以虐待傷殘人士。”


    局促萬分的女子恍然醒悟,急忙又上前,扶起男人。


    對方明明如此紳士體貼又幽默,她為什麽卻隻會出糗呢?人類跟朋友交往不是這樣的吧?


    龍沫兒懊惱不已。


    兩人在客廳裏拉拉扯扯,靳昭烈聽了個九成九。


    他打開一道門縫,窺見的是龍沫兒與那男人互相扶持,她體態放鬆,神情愉悅,小臉上還帶著一抹薄薄的紅暈。整個人都顯得毫無防備。


    靳昭烈眼中神采逐漸冰冷,他帶上門,靠到百葉窗邊。


    突然,楚勳的聲音傳進他耳中:“哎,我還是去衝洗衝洗,借一下洗手間好嗎?”


    龍沫兒的迴答聲如釋重負:“好啊,就在你背後,跟浴室是同一……”她的指點戛然而止,似乎猛地反應過來,有人藏在浴室裏。


    “這邊嗎?”楚勳走過去,握住門把手。


    哢噠。


    龍沫兒閉上眼睛,簡直不敢再往下看。


    哢噠。


    又響了一聲。


    門擰不開。


    楚勳疑惑得低頭看了一眼,龍沫兒圖方便,室內門鎖的鑰匙是直接插在鎖孔裏的,但楚勳無論怎麽扭動鑰匙,門也紋絲不動,壓根推不開。


    靳昭烈不吭聲。


    他隻是在裏麵默默地抵死了門而已:他可不想被人發現躲在浴室裏,那樣實在丟臉丟大了。


    嗯?楚勳唇角輕輕一勾。


    “奇怪,打不開?”他揚聲詢問。


    “門……門鎖好像壞了!”龍沫兒緊張地解釋,“質量不太好的樣子。”


    “那可得報修,不然多不方便,是不?”楚勳人畜無害地笑笑,並不堅持跟門鎖搏鬥,“我去廚房衝洗一下也是一樣。”


    “是啊是啊,這邊!”龍沫兒高興得快要跳起來了,天知道她後背都是急出的冷汗啊。


    靳昭烈聞言,也鬆了口氣,離開門邊。


    就在此時,楚勳突然殺了個迴馬槍!


    “我還是再試試吧!”他微笑著一把扭開球鎖,用力朝內一頂。


    門開了!


    龍沫兒無聲慘叫!


    龍神爺爺在上!我對不起你!


    爸爸媽媽和哥哥們,我給全東海在人間丟臉了!嚶嚶嚶!


    楚勳一步搶進門去,卻見洗手間裏沒有半個人影,隔了毛玻璃的浴室推拉門關得緊緊地。若這是白天,門裏有沒有人那是能看清的,但現在光照昏暗,並不能確定門那邊的情況。


    輕輕哼了一聲,他正大光明上前,把浴室門拉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拉門的那瞬間,浴室裏突然傳出一聲巨響!


    砰!


    嘩嘩嘩!


    衝力巨大的水柱直朝他臉上噴過來,他躲閃不及,頓時劈頭蓋臉給噴了個結實,雙眼哪裏還睜得開?


    “哇啊!”龍沫兒尖叫出聲,“水!”


    龍神爺爺,她發誓這個不是她的法術幹的!楚勳和靳昭烈都在場,她可不想在人類麵前變成白發然後被抓去實驗室解剖最後做成標本掛在博物館裏!


    “管道爆了,水閘在哪兒?”楚勳頂著噴射的水柱,迴頭問她。


    “在廚房!”


    場麵一時失控。


    等水閘關上,楚勳也被淋成了落湯雞。


    浴室裏,給水管道斷成兩截。看來像是拖把傾斜倒下,恰好一頭抵住門,一頭抵住水管,待楚勳用力一拉門,拖把就把水管給撬斷了。


    不過,也不能排除被人暴力拗斷的可能。


    楚勳查看這“巧合形成的機關”,輕輕一嘖。


    龍沫兒怯生生地賠罪:“對不起,家裏管道老化了。”


    “沒事,好像跟你在一起,總是免不了跟水打交道。”


    上次在雨裏給靳昭烈吃癟,他還是很開心的,這次嘛……


    楚勳環顧浴室,裏麵就算曾經有什麽人呆著,現在也早就趁亂逃走了。


    他笑笑,對龍沫兒溫和地說:“至少比你被淋得全身濕透的好,不是嗎?要是你在我眼皮下感冒了,子傑不知要怎麽責怪我,說不定又鬧著離家出走了。”


    “楚勳,真的對不起。”龍沫兒真誠道歉,從包裏翻出一條大毛巾,替楚勳擦拭頭發。


    對方一愣。


    “眼熟嗎?從你車上拿的那條。”龍沫兒吐吐舌頭,“本想說下次遇到你就還給你的,誰知……”誰知會被靳昭烈給纏上,結果不但自己沒了自由空間,還把楚勳也弄得這樣狼狽。都怪靳昭烈啦,不知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被人追殺,然後又硬要認她當老婆。


    龍沫兒腹誹著,手底下不小心就多了幾分力氣。


    楚勳並沒提醒她,隻是接過毛巾,自己來擦幹:“說到底,我今天是來看望你的,能恰好替你擋一災,也是我倆的緣分。”他頗有深意地看向龍沫兒。


    龍沫兒不好意思地低頭。


    其實你不來的話水管不會爆的。


    楚勳這家夥真是的,總是說些聽起來很曖昧但他本人並沒有覺察的話,網絡上有個詞叫天然呆,是不是就指他這種人啊?認識兩個男人,一個天然呆,一個口嫌體正直,唉,在人間當個女人真辛苦!


    龍沫兒噘嘴,偷偷瞄向臥室。


    剛才兵荒馬亂之時,靳昭烈奪門而出,濕噠噠地衝進了她的閨房。也不知他現在擦幹沒,感冒的話又是她的罪過了呀!不不,她才不是擔心那家夥,隻是如果靳昭烈生病的話,靳家的福伯來接他家少爺時,不知會有多心疼。龍沫兒最看不得老人家傷心憂慮了。


    楚勳敏銳地注意到她的視線。


    臥室那邊有什麽嗎?


    他並沒開口詢問,隻是有禮貌地表示:“時候不早,我該告辭了,子傑獨自在家會擔心的。”


    還沒等龍沫兒答一聲“好”,楚勳突然瑟縮狀抱住雙臂,繼而遮住口鼻,“阿嚏”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龍沫兒一愣,隨即輕唿:“啊,人類不能穿著濕衣服出門!”


    “人類?”


    “沒、就是說人如果一直穿著濕衣服,會很容易病倒的!就好像我上次那樣。”龍沫兒急忙把自己也劃入人類那一圈裏。


    “說得也是。”


    龍沫兒想了想,興高采烈:“我剛好買了衣服,你看有沒有你能穿的呀!”


    “這怎麽好意思……”


    “我們不是朋友嗎?”龍沫兒終於找到了對朋友示好的辦法,心情愉快得不得了!


    楚勳接過衣服,加深笑意:“嗯,那小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作為獨居的女性,她為何會突然購買男性服飾?而且這尺碼還有點眼熟。


    他抄起衣物,往臥室去。


    “啊,等一下,為什麽去那邊……”龍沫兒懵神。


    楚勳理所當然地迴答:“換衣服呀。”衛生間裏全是水,當然隻好去臥室迴避迴避。


    “可是臥室裏有……”


    “有什麽?”


    龍沫兒用力咽下已經到嘴邊的字眼:“沒、沒什麽!很亂!”


    “我會當做沒看見的。”楚勳衝她拋了個媚眼。


    這妖孽的殺傷力真不是蓋的,尤其是他衣衫濕透緊貼肌膚的此時:頎長身形,完美比例的大長腿,還有衣料下那若隱若現的肉色!龍沫兒差點連骨頭都酥了。


    可是臥室,真的不能去啊!我東海一枝花的清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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