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裏。


    楚厲坐在剛才懷遠大師與安國師下棋的棋盤前,一雙冷眸微微眯起,睨著正下了一半的棋局。


    一直等了許久,才有腳步聲從外麵走來。


    “拜見寧王殿下。”懷遠大師一進門,便朝著楚厲彎了彎腰,心裏有些發怵,這還是第一次把楚厲晾在一旁讓他等了這麽久。


    楚厲抬起頭,銳利的視線落在懷遠大師身上,冷冷一笑,“她人呢?”


    聽到這淡漠的語氣,懷遠大師和安國師對視一眼,才發覺沐雲槿說的都是真的,楚厲真的失憶了。


    “殿下說的可是寧王妃?”安國師開口,接過話茬。


    一聽又是王妃這個字眼,楚厲淡淡的瞟了一眼安國師,冷氣布滿周身,又重複一遍,“她人呢!”


    “寧王妃不在這裏。”安國師開口,這個時候,可不能隨意讓他們見麵。


    “嗬……”楚厲輕嗬一聲,目光深邃,“天神令,本王勢在必得,這女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本王也會將她揪出來!”


    “寧王殿下對自己的王妃竟然這般殘忍?難道不記得從前她輕輕皺一下眉頭,你就會心疼半天嗎?甚至還可以為了寧王妃豁出性命……”安國師出聲,故意擾亂著楚厲的心神。


    楚厲微微一怔,眸底湧現暗沉之色。


    “不僅如此,寧王殿下的印象中,是不是對寧王妃沒有半分印象?而周圍的人,都稱唿她是王妃?”


    楚厲抿著唇,沒有說話。


    “那我就告訴殿下吧,殿下是失去了那段對寧王妃的記憶了,如今的你隻是暫時失憶忘了她。殿下你可千萬不要在這節骨眼衝動,萬一做出什麽傷害了寧王妃的事情,將來恢複記憶後,怕是後悔莫及。”


    一旁,宋淳聽到安國師的話後,詫異的張了張嘴,他們殿下怪不得行為古怪,竟然是失憶了?


    而且是隻不記得王妃?


    好邪乎。


    “還有,殿下若是不信我的話,大可問問你身邊的人,比如黃炎,比如許城主和瞿城主他們。”安國師悠悠的道。


    楚厲此時腦中思緒萬千。


    失憶,他怎麽會失憶……


    印象裏,他的記憶沒有任何空白的地方,怎麽會成了空釋口中的失憶。


    但若不是失憶,為何所有人都稱那女人是他的王妃,他根本不記得娶過她,何況還是個聲名狼藉的女人。


    還有為那女人豁出性命?


    那女人有哪裏吸引人的地方,值得他豁出性命的?


    這些人也是搞笑。


    想罷,楚厲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往外走去。


    宋淳立即跟了上去,卻被安國師拉了一下手臂,隨後隻聽安國師輕聲的道,“小心提防容妃,還有記得把黃炎他們請來。”


    楚厲身邊的幾個部下中,就黃炎那小子最機靈最不怕事,有他在的話,容妃想要得手,怕是更困難一些。


    宋淳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


    楚厲走後,沐雲槿從密室裏走了出來,剛才那些話,她也全部聽了進去,此刻心裏也是百感交集。


    這寧王府一時半會兒也迴不去了,忽然間發現自己離開了楚厲,還真沒地方去了。看了眼時辰,發現這會兒已經臨近黃昏,沐雲槿想了一想,決定先去趟河月城。


    “我先走了。”沐雲槿悶悶開口。


    “嗯,你自己小心。”安國師點頭,末了又補上一句,“我也要迴南庭國待一段時間了。”


    “那容妃呢?”沐雲槿問。


    安國師微歎口氣。“我先去趟寧王府,看看她的情況再說。”


    “嗯,那我也走了。”沐雲槿點頭。


    話畢,沐雲槿往外走去,一路往安心堂的方向過去,她記得水雲寺通往外麵的密道,是離河月城最近的路線。


    楚厲這會兒不知道有沒有在外麵埋伏她,她還是走密道最安全。


    哎,憋屈。


    ……


    另一旁,楚厲迴到府後,直接進了璃泉閣的房間。


    一踏進門,他的餘光第一時間落在了一旁的梳妝台上麵,抬步走去,走近梳妝台時,才發現梳妝台上擺了不少的胭脂水粉,還有好幾盒的珠釵翠環。


    隨手打開一罐胭脂,發現已經用了一半。


    楚厲擰起眉心,又往衣櫃處走去,伸手打開衣櫃,一眼便是花花綠綠的錦裙,另一旁的鞋櫃子,也同樣擺了好多雙的繡鞋,且都是穿過的。


    那個女人……


    楚厲記得這的確是自己的房間,但他從未和任何女子有過親密的接觸,更不會允許一個女人住到自己的房間裏來。


    可現在這個情景,分明印證著水雲寺裏空釋所說的話都是對的。


    此時,他的房門被人輕輕的敲了敲。


    “進來。”楚厲寒聲開口。


    進門的人是容妃,身旁還跟著一名身姿翩翩,容貌姣好,氣質出塵的妙齡女子,手裏端著一個托盤。


    “厲兒,忙了一天累了吧,沐兒剛才特意和母妃學做了這道銀耳羹,你嚐嚐吧。”容妃含笑,又往一旁的女子遞去一個眼神。


    那女子立即上前, 將托盤放到了桌上,走近楚厲,“殿下,嚐嚐吧。”


    “你叫沐兒?”楚厲聽到那兩個字,眯起眼,掃了眼那妙齡女子。


    一旁,容妃上前,輕笑一聲,“厲兒,你在開什麽玩笑呢?她是雲沐兒啊,每夜都與你睡在一張榻上,你不記得她?”


    “母妃,殿下估摸著在逗沐兒玩呢。”雲沐兒捂嘴一笑,臉頰微紅。


    “對對對,看來是母妃年紀大了,不懂你們年輕人。”容妃眼中笑意更濃。


    楚厲微微蹙了蹙眉,細看了一眼這個雲沐兒,眉宇之間,好像和剛才那個沐相府的女人有些相似。


    可那沐相府的女人,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倒是這個沐兒,他似乎聽過她的名字……


    容妃見楚厲在沉思,轉了轉眼珠子,又往四周看了眼,開口道,“沐兒,天涼了,你衣櫃裏的衣服都薄了吧?趕明兒讓製衣坊的人多送幾套冬衣過來。”


    “還有這些鞋子,穿著也都涼了,明天都換掉,別凍著自己了。”


    雲沐兒聽聞,點了點頭,揚起唇角,“母妃放心吧,殿下前兩日已經吩咐沈嬤嬤了。”


    “那就好,厲兒對你,可真好的沒話說。”容妃話畢,又看了眼楚厲。


    楚厲挑眉,看向容妃,“那沐雲槿與本王是什麽關係?”


    “她啊……”容妃垂下眼,有些不屑,“她不是秦太妃逼著你娶的麽?被你打發住在斜對麵的房間裏。”


    “這個你的房間,是你和沐兒的寢居。”容妃看了眼雲沐兒。


    楚厲聞言,心底的寒氣湧上幾分,從剛才到現在,他已經聽到了兩種說法,這兩種說法裏麵,總有一人是在撒謊的。


    想罷,他沒有理會容妃和雲沐兒,抬步往梳妝台前走去,將桌上的幾盒首飾一一攤開。


    最終視線落在一支白色的珍珠簪花上麵,端倪了一下,轉眸看向容妃,“既然你說沐雲槿不與本王同房,那為何她今日發髻上,佩帶的是這支簪子配套的耳環和珠花?”


    容妃一愣,竟是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雲沐兒上前一步,看了眼那珍珠簪花,有些委屈的開口,“雲槿姐姐平時趁王爺不在來房間裏,經常會把沐兒的一些首飾挑走,沐兒也沒有辦法……”


    “當真?”楚厲淡瞥了眼雲沐兒。


    雲沐兒垂眸點了點頭。


    “那這盒胭脂呢?也是你用的?”楚厲繼續問。


    雲沐兒依舊點頭。


    “既是你用的,那為何這胭脂明明是桃粉色的,而你臉頰上塗的卻是蜜粉色的?桌上的這些胭脂裏,好像沒有你塗的蜜粉色。”楚厲涼薄出聲,寒著臉看著雲沐兒。


    這迴輪到容妃和雲沐兒都驚愣住了,瞪大著眼看著楚厲指著的胭脂,這桃粉色和蜜粉色差別細微,他為何能一眼分辨?


    楚厲在說完剛才的話後,自己也有幾分詫異,這種女人的東西,他什麽時候了解的這麽清楚了?


    更要命的是,他的腦海裏此刻浮現了一張小臉,那張傾城絕美的小臉上,抹的就是桃粉色的胭脂。


    楚厲想到她的臉,更頭疼了……


    “殿下,沐兒早上用的那罐蜜粉色胭脂,剛好用完就扔掉了,新的還沒托人買迴來。”雲沐兒開口辯解,縮了縮脖子,一副十足委屈的可憐樣。


    此時,外麵的房門又被人輕輕的敲了敲。


    “進來。”


    房門被人推開,黃炎抬步走了進來,剛走兩步,就聽容妃對他喝道,“你先出去!本宮在和你們殿下商討家事!”


    黃炎先是一怔,爾後隻當沒聽見,走近楚厲,“殿下……”


    “黃炎,你放肆,竟敢無視本宮的話!”容妃氣急,但奈何楚厲在場,又不好直接對黃炎動手。


    楚厲看向黃炎,語氣淡淡,“何事?”


    “是這樣的,王妃這會兒在水雲寺,說是天氣冷,讓我來給她拿件披風……”


    話落,黃炎自顧自往衣櫃走去,邊走還邊說,“她說披風在衣櫃左起第三件,一件錦藍色,上麵印著木槿花的……”


    “找到了,就是這件,她還說要什麽來著……對了,還說上次貼身的匕首在鬼穀洞丟了,讓我給她再帶一把。”


    “她說匕首在衣櫃最裏麵的箱子底下,我找找……誒,找到了,找到了!”


    拿出箱子後,黃炎果真在裏麵拿了一把匕首出來,拿完後,又放迴了原位,朝著楚厲笑笑,“幸好王妃知道自己的東西都放在哪,不然這藏的這麽隱秘,我還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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