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莫辰留著。”胡真人是真心覺得對不住這個大侄子。


    不過胡真人心裏也有猜測。


    他一知道下手的人是喬鈞,就想到喬鈞那天也在來半山堂的門人之中混著,鼓動著要搜半山堂指不定就有他在攛掇。


    他對黃宛下手是在半山堂附近,是以胡真人不難猜到他肯定是把人藏在半山堂裏。


    這麽大的地方藏個把人太容易了。


    胡真人沒費力就找到了先前藏過人的地方。


    庫裏簡單清理過,一眼看上去發現不了痕跡。但是隻要細查,還是能看出來的。


    有人把黃宛帶了出去,放在了半山堂不搭界的素石峰。


    這人是誰?


    胡真人手底下的弟子們有幾分本事他心裏清楚,一窩實心眼兒,真聰明靈透的,也就那麽一兩個。要說寧鈺絕對有這個心計,可胡真人也知道寧鈺那小身子板兒,地庫裏全是冰,他下去恐怕就上不來了。其他人……幹不出來這麽漂亮的事。


    那就是迴流山的人。


    說來迴流山的弟子是不多,說出去都寒磣。原來李複林就沒多收弟子,饒是這樣,還跑了不少。親傳跑了一個,外門弟子跑了一大半。但留下來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各有各的本事。莫辰頭一個就不用說了,他那天賦,那心計,那本事,說難聽的就算李複林現在就死了莫辰也能把迴流山這一攤子撐起來。再往下數,玲瓏是個姑娘家,但對劍道的悟性一點兒不低,薑樊呢,栽培栽培也是個能擔事兒的好苗子。曉冬還小,跳過不算。這次見麵,胡真人發現外門弟子裏也有幾個不錯的。給見麵禮的時候外門弟子裏站第二位的那個姓翟,行事落落大方,說話不卑不亢,眼神清明,身形挺拔,看著就是個明白人。


    他們都有可能做出這件事來。


    胡真人的心情很複雜。


    不管是他們中的哪一個,這事兒半山堂上下從他這個師父起到看門的雜役沒有一個發現的,偏偏讓迴流山的人發現了,說起來真是丟人。


    他倒不是忌憚,隻是……人家地裏的苗子都長得這麽茁壯,自家隻有這麽幾株歪苗苗,有才的多病,老實巴交的太死心眼兒,沒本事的卻偏愛蹦噠。


    要能把人家的好徒弟拐來自己家就好了。


    這當然也就是想想而已。


    “這一份兒是我送的。”胡真人也不是個窮人,送的都是好東西。在李複林推拒之前他就開口說:“別跟我客氣。迴流山的事兒不是你一家的事兒,別的大忙我也幫不上,這些東西都能用得上,你就別推辭了。俗話說窮家富路。你帶著這麽多弟子,都住在山上的時候有陣法護著,現在出來了,路那麽長,人那麽多,你看得過來這麽多人嗎?能多一分護佑都好。”


    這話說的有理。


    李複林也確實感覺到在外麵不容易。


    不過那兩塊劍胚,雖然胡真人說是給莫辰的,但最後莫辰一塊也沒有要。


    “弟子已經有佩劍了,用著也十分順手,沒有必要再換。”莫辰真心實意的說:“可是師弟師妹他們就不一樣了,年紀漸漸長大,劍路和心法也要定型了,給他們留著用,正好。”


    李複林點點頭:“你說的也是。”


    但這些東西還是一大半交給了莫辰來保管分派。


    李複林當了太久的甩手掌櫃,實際上迴流山的事大半都是莫辰打理的。這次收的厚禮,裏麵靈藥有不少,法寶有那麽兩樣,最好的還是那兩塊劍胚。莫辰覺得其中一塊應該比較適合玲瓏用,至於薑樊,他還懵懂著,暫時不給他。曉冬還太小,而且他那天賦太奇異,這個給他也用處不大。


    也許翟文暉能用上。


    至於丹藥,他打算分一分,每人都分上一些。


    哦,小師弟就不用了,他還不能服這個。雖然經過調理他的根骨經脈比以前強了不少,但比起其他人還是有不足。打比方說,如果說以前他那經脈跟蛛網似的一觸即散,那現在也就象是打漁的魚網一樣。這藥給他吃,他的身體不能吸收藥力,浪費倒沒什麽,就怕對他反有害處。


    胡真人還給他們每人都備了一兩道符,有護身的用處。


    想的可以說是很周到了。


    喬鈞的處置確實無聲無息,一點兒水花都沒濺起來。為著掌門那一支的麵子,大家也都努力裝的若無其事。


    李複林正式帶著弟子們告辭下山了。


    曉冬背著小包袱站在眾位師兄身後,寧鈺遠遠朝他招手,讓他過去說話。


    寧鈺單給了他一個包裹。


    “裏麵是些吃食,很耐放,省著點吃夠你一路吃到北府城的。到了地方記得讓人捎信迴來,我還沒去過北府城呢,你要是學會畫畫,可以把北府城畫給我看看。”


    曉冬認真的點頭應下了:“好。”


    寧師兄心有大誌,可是卻哪兒都去不了,隻能從圖畫上看看外麵的山水了。就為了他這點心願,曉冬也願意多學點兒東西,到時候多畫幾張畫迴來給他看。


    莫辰怕曉冬舍不得天機山,還安慰他可以多寫幾篇途中的遊記,迴頭也一起捎給寧鈺,想必他也喜歡。


    下了天機山之後雨勢漸弱,上路的第二天就漸漸止住了。這晚上睡覺沒有雨聲了,曉冬還覺得少了些什麽,特別不習慣。


    離開天機山就一路往北了。


    這一路上既經過了十分繁華的市鎮,也有連著兩三天都走在荒僻的山野。荒僻到什麽程度呢?那山上連條路都沒有,也絕無人煙。晚上大家露宿在外,還好是雨停了,露宿也方便些。


    這個露宿其實也就是簡單的歇歇,大部分人都是找個自己舒服的位置打坐,曉冬肯定是和莫辰一起的,玲瓏笑話他這算是黏在大師兄身上了,撕都撕不下來。


    所以他們找了一塊不潮,沒有苔蘚的石頭當今晚過夜的地方,曉冬就和大師兄背靠背坐下,大師兄還把一件厚鬥篷找出來給他罩在身上。


    然後就這麽打坐過一夜。


    背靠著大師兄曉冬是既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冷,打坐運功的時候也顯得格外有效率,一早起身再趕路既不困也不累,當然更不會因為盤腿盤得太久覺得酸麻。


    曉冬以前跟著叔叔也常趕路,早就習慣了,這會兒趕路雖然辛苦,可是他也沒有什麽怨言。而且現在身上有了修為,跟過去不一樣了。艱險陡峭處一點兒也不可怕,趕路一整天也不覺得累。有一迴李複林來了興致,拉著弟子們趕夜路。


    頭頂月亮明晃晃的照著,四下裏一片闃寂,曉冬緊緊跟著大師兄,眼望著著遠處。


    四下裏的寂靜和黑暗以前會讓他覺得害怕,可是現在他一點兒都不怕,心裏格外平靜。


    平時的夜裏他都睡過去了,從來沒這麽認真的看過夜裏的一切。


    好象整個天地都睡著了,隻有他們這些人還醒著一樣。


    李複林還笑著說:“這會兒就應該來壺酒啊。”


    曉冬倒是不想喝酒,他就是覺得腳步特別輕快,好象身上有使不完的勁兒,特別想放聲大叫以抒胸臆。


    當然這一路也不全是太平。


    他們在路上曾經遇見過同道中人,還不止一次。前麵幾次曉冬根本沒有察覺,大概對方也對亂攀交情沒興趣,離得還遠就繞開了。


    曉冬還是過後聽見大師兄提起才知道的。


    “為什麽要避開呢?”曉冬問。


    莫辰耐心告訴他:“他們看不出我們的來路,又覺得我們人多勢眾,怕被算計。”


    “怕被我們算計?”


    “嗯。”


    弱肉強食的事常有,對方這樣做並不是過分謹慎。


    曉冬說:“以前我和叔叔趕路時也有過這樣的事,雖然遇到了同路前行的人,卻各走各的,連話都不會多說。”


    雖然常言說出門靠朋友,但是出門在外,朋友畢竟是少數,響馬、盜匪、賊人才是最多的。


    這也就是人們為什麽總說防人之心不可無。


    不過也曾經遇到過有人來主動打招唿的,那會兒是正午的時候,他們在一個鎮子上停下來用來了一頓熱茶熱飯。


    夏天已經過去,越向北走天氣越冷,也越發荒涼。過了這個鎮子,離北府城就隻有三五天的路了,再往後就不會再有普通人的村鎮了。


    就在這裏他們遇著另一路人,對方主動過來同李複林搭話。


    他們也是要去北府城,一行人看著雖然不多,也就十來人,可並不象是同門,倒分了三四路。其中有個穿青緞短衫的年輕姑娘,偷著打量他們一行人,看樣子也挺想過來說話,又抹不開麵子。


    他們跟李複林說了半天話,聽那意思,還想跟迴流山的人搭伴一起去北府,被李複林婉拒了。


    等到再上路時師兄們說起閑話來,曉冬才跟著聽了個大概。


    那些人來自幾個小宗門,都已經破落了,據說多年前也風光過,到了現在不說滅門也差不多了。就那個穿青緞衫子的姑娘,她就是她家那小宗門的掌門了,是從她父親手裏承繼來的。祖上的本事傳到這兒早丟光了,基業也等於沒有了,在原來的地方實在沒什麽出路,才想去北府城。


    對她來說最省事便捷的方式就是找個靠山依附。


    同行的其他人也都和她的處境差不多。


    所以李複林不願意和這些人扯上關係,畢竟心性品性都不了解,實在不宜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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