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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昌府,江夏縣衙門口,劍拔弩張。天』籟小』說.2


    對峙的雙方是一大群衣衫襤褸,手無寸鐵,皮膚黝黑的苦哈哈,和衣裝鮮亮,手裏拿著鐵尺枷鎖水火棍的衙役。


    帶頭的苦哈哈臉上爬滿了褶子,眉頭緊緊鎖成一團,眼睛裏都是無奈和痛楚,“差爺,差爺,咱們不是來鬧事兒的,咱們是來報案的,請差爺行行好,行行好,給通傳一聲”


    衙役人群裏搖搖晃晃走出個頭目,他的帽子上粘著一根綠油油的羽毛,想來也是個有身份的人,他非常不耐煩,指指戳戳,“少扯淡,你們鬧事兒還鬧少了,害得爺們兒十來天沒睡過好覺,我警告你們啊,在莊子裏鬧也就算了,衝撞了官府,那可是砍頭的大罪”


    “不敢不敢,不衝撞”老佃戶搖手不迭,聲音幹巴巴的,跟磨砂似的,“咱們呐,隻是來告個狀,下頭的莊子裏,鬧了賊偷,還不是一個兩個,請差爺通融通融,讓咱們麵見縣太爺,咱們要告狀呐,您看,這是狀紙”


    “少在這裏胡扯,告狀?來這麽多人告狀?當咱爺們兒是傻子不成?”捕頭聲音陡然提上去八度,生生給扯破了音,一把薅過老佃戶珍而重之捧著的狀紙,給撕了個稀巴爛,揚手一扔,撒的滿天都是。


    老佃戶伸出手徒勞地接了幾下,隻拿到幾片碎屑,幹燥的嘴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喉結費力的活動了下,滿臉都是迷茫,迴頭看看或憤怒或認命或垂頭喪氣的佃戶們,擺了擺枯幹的手,“算了,差爺不給咱通傳,咱們就,就迴去吧”


    “憑什麽?咱們正經八百來告狀,沒招誰沒惹誰,憑什麽撕咱們的狀子,憑什麽不讓咱們告?憑什麽?”憤怒的青年總是不肯麵對灰暗的現實,總以為所有的問題都會有答案,有幾個愣頭青半大小夥從隊伍最後頭衝到前頭,圍住捕頭好一陣嚷嚷,唾沫星子劈頭蓋臉。


    “喲嗬,鬧事是吧,我就知道你們要鬧事”捕頭非但不怒,反而沾沾自喜,自覺料事如神,賽過諸葛之亮,他不退反進,站到人群裏,雙手一掐腰肢,揚聲大喝,“我警告你們,本捕頭早就把這裏的情形報告了知府大人,府城巡捕營就在左近,你們要再糾纏不清,小心大隊人馬殺到,讓你們有來無迴”


    捕頭大無畏精神一出,還真的鎮住了這群老實巴交的鄉下人,青年們憤怒歸憤怒,卻也並沒有跟官府作對的勇氣,隻是嘟嘟囔囔,“咱們是來告狀的,狀子花了好幾十文錢呢,怎能說撕就撕了?”


    “十幾文錢是吧,本捕頭給你們一吊錢,拿穩了,趕緊滾”捕頭摸出一吊銅錢,丟在地上,站在百十個佃戶麵前,仰向天,氣魄非凡,覺得自己不僅是神機妙算的諸葛亮,還是個扶貧濟弱的英雄,那代入感杠杠的,他感到孤獨,感到寂寞,像自己這樣完美的好人,這世間實在是很難找到第二個了。


    噫籲戲,微斯人,吾誰與歸?


    “謝過差爺,謝過差爺,差爺是個大好人,是真漢子,鐵血的那種,咱們改日少來幾個人,不給差爺添麻煩”帶頭的老佃戶動如脫兔,以極快的度把銅錢撿起來揣在懷裏,點頭哈腰用僅有的詞匯給捕頭臉上貼金。


    “唔,不麻煩,不麻煩,常來啊”捕頭大起知己之感,放下了一直端著的高冷架子,擠出絲笑模樣,熱情洋溢地歡迎再來。


    場麵從劍拔弩張,迅切換為迷之和諧。


    “刀下留人”一聲很逗比的高聲叫嚷很犀利地傳過來,縣衙兩邊,遠處的門樓裏,湧出大隊的人馬,雖然都沒有穿著號衣,但是也是統一的服色。


    捕頭很氣憤,他英明神武地花了一吊錢的代價平息了一場可能的鬧事,來者是誰,是來搶他功勞的麽?


    “兀那賊廝鳥,休得濫傷無辜”一騎駿馬從人群中鑽出,上麵那人神氣活現,正是奉國中尉朱華坻,他也是裝逼成性,不說大街上人來人往,隻是他自己帶來的人也是礙手礙腳的,偏要騎個高頭大馬,度比人跑得都慢。


    捕頭一口老血將要噴出,他營造的如此偉大光明正確的形象,居然被人一口一個賊廝鳥的叫喚,惡狠狠把他從英雄迷夢中砸了出來,痛徹心扉。


    “尊駕是何人,這裏官民和諧,其樂融融,有酒,沒刀”捕頭雖然心裏憤怒得像火山一樣,但來人顯然也不是簡單角色,不得不選擇隱忍,借著浪漫情懷的尾聲,話語非常清新脫俗。


    “少扯淡,皇莊佃戶都是朱家奴仆,輪不到你們這些賤人轄製,走著,楚王殿下在黃鶴廣場瞪著見你們呢,快著點兒”朱華坻對這不入流的捕頭半點兒好臉都欠奉,張羅著要叫人走。


    老佃戶臉上的褶子更深了,這是怎麽話說的,咱見個縣太爺都見不著,王爺上趕著要見咱們,這事兒靠譜不,他本能的抬眼看向剛剛建立莫名其妙交情的捕頭,尋求幫助。


    捕頭的自信心重新上線,矜持的衝他點了點頭,表示可以去,無妨。


    這下朱華坻不爽了,揮起馬鞭一人抽了一家夥,“嘿,你個老不死的,趕緊走,還有你個下賤走狗,在這裝什麽大瓣兒蒜”


    眾佃戶無奈,隻能跟著往黃鶴廣場走去。


    看著騎著大馬,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蠕動地朱華坻,捕頭眉間心上的痛恨,幾欲滔天。


    黃鶴廣場,朱華奎擺起了全副儀仗,正襟危坐,等的已經有點兒不耐煩,心裏暗罵,朱華坻這個夯貨,讓他騎馬去,還這麽磨蹭,真是飯桶。


    約莫半柱香後,朱華坻慢悠悠遛馬的身姿才浮現在眼前,佃戶們被王宮護衛圍著,站在黃鶴廣場上,六神無主。


    “王兄,王兄,我把人都給帶來了,您訓話”朱華坻下了馬,笑麽兮兮的。


    “蠢貨”朱華奎站起身,先就罵了一句,“杜先生,您看,本王這儀態端莊否?這氣勢足夠否?”


    “王爺龍章鳳姿,氣勢威武,儀態萬千”杜先生緊趕著拍馬屁。


    “唔,很好,應昨日華坻所請,本王準備了一副墨寶,贈給這些佃戶,勉勵他們再接再厲,這樣直接給過去,似乎太過尋常,沒什麽人看到,有錦衣夜行之憾”朱華奎拿出一副卷軸,上麵寫著四個字,咱們不服,字跡歪七扭八的,毫無書法可言,難得他硬著臉皮非要拿出來秀。


    “王兄,不如就拿個竿兒,把它撐起來,撐得高高的,越高越好,所有人都見得著”朱華坻迫不及待地提出了建議。


    “甚好”朱華奎表示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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