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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曆二年四月初十,辰時,大朝會。


    被解禁了朝會技能的林卓,告別了睡懶覺的福利待遇,大清早就蹲在皇極殿耳房候旨。


    “上月,僉都禦史銜、兵部職方司郎中林卓,奉命出京,徹查遼東弊案”李太後頓了頓,掃了掃擺好了嚴陣以待造型的文武群臣,淺淺一笑,才又繼續說下去,“有奸佞作祟,勾結外族,意圖不軌,林卓十餘天奔馳千裏,鏖戰遼東南北,平滅女真,收複朵顏三衛,功莫大焉”


    群臣緘口不言,靜待下文,小萬曆一臉躍躍欲試,往皇極殿外望了望,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看到牛叉的林伴讀了。


    “國家法度,有功必賞,宣林卓上殿,稟奏遼東之行曲折,再議封賞”李太後把戲台搭好,功成身退,等著看林卓的表演。


    “宣,右僉都禦史,兵部職方司郎中,林卓,上殿”


    馮保麵目端正,挺胸運氣,尖著嗓子吼了出去,聲波擴散出去老遠,殿內猶自餘音嫋嫋,繞梁盤旋,這也得算一門了不得的技能。


    林卓嘴角噙著笑,風度翩翩地走進殿門,坐蟒袍加身,天子劍在手,更讓他英姿挺拔。


    李太後上下一番打量,眼睛就像是長在林卓身上,拔都拔不出來。


    林卓若有所感,循著視線看到帷幕後那個朦朧的綽約身影,在電光火石之間,突然做了一個鬼臉,還****的用舌頭舔了一圈嘴唇,旋即又恢複那副端方嘴臉。


    李太後被結結實實的嚇到了,左顧右盼見無人察覺,身子都有些顫抖,林卓的撩撥總是那麽立竿見影,她不覺夾緊雙腿,眼睛裏卻透出一股**的味道,心裏也是毛毛亂亂像是長了野草。


    林卓看到李太後的反應,非常滿意的露出了微笑,人畜無害,李太後仿佛接到了什麽暗示,兩隻手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要有,正事也必須做,林卓將就調戲太後尚未收起的笑容,向寶座上的皇家母子,還有周圍穆穆皇皇的文武大臣躬身行禮,掏出早就備好的小抄,開始匯報工作。


    “仰賴吾皇洪福齊天,太後懿德蓋世,微臣林卓得以整肅遼東,勒兵並力,夷滅不臣,文武同儕或讚畫綢繆,或親冒矢石,或洞燭蕭牆奸佞,或誅除敵寇爪牙,護我社稷,壯我皇威,俱功在國家……”


    “臣受皇命,持節東行,得見大明江山錦繡萬裏,得見大明士大夫赤膽忠心,得見大明虎賁橫行天下,寥寥逆臣聞天命而俯首,區區異族見幹戈而就戮,耳聞目見,恍若重迴漢唐……”


    “臣口銜天憲,布武遼東,故知王道所鍾,盡在我漢家衣冠,天命所遣,唯屬我禮儀之邦……”


    “臣此行,一廓耳目,一洗神靈,熱血如熾,肝膽如焚,願以終生微薄之力,碧血丹心精忠報國,從吾皇之馬首,造福中華士庶,領袖世界萬國,再譜盛世華章……”


    林卓發言完畢,三段式匯報法,說事情幾句完事兒,不怎麽為自己歌功頌德,重在談感情,說大局,格調一下子就上去了,跟一般曲裏拐彎往臉上貼金的妖豔賤貨決然不同。


    按照大明朝堂的尿性,迎接有功之臣的,慣例是彈劾,林卓返迴京師那麽久,因為會試的原因,言官禦史們一直沒有撈著麵對麵尿他一身的機會,這次說什麽也不能放過。


    很快就有言官禦史出列,對林卓進行了拉網式的超強糾錯行動。


    “……林卓以欽差身份,奉命查案,卻不務正業,擅自挑起邊釁,雖然戰勝,不僅不應論功,反而應追究罪過……”


    “……林卓遼東一行,一路調動兵馬,毫無顧忌,幾場戰事,殺敵拓地不少,死難的遼東文武也不少,說他清空了遼東高級官員也不為過,太過酷烈,太過酷烈啊……”


    “……微臣以為,女真在遼東,一直與大明和諧相處,是友好部落,兀良哈更是一度稱臣朝拜,互市貿易,製衡韃靼蒙古土默特部,林卓一到,兩部卻接連起兵,恐怕另有不可言說的內情……”


    “……微臣以為,林卓無論對內對外,痛下辣手,動輒喪身殞命,動輒屠城滅族,煞氣太重,非人臣正道……”


    ……


    林卓站在那裏,一句話都沒有說,靜靜聽著言官們賣弄嘴皮子。


    這就很尷尬了,林卓在大殿中間兒杵著,沒有表態,他的支持者也就不好出來發聲反駁,造成的局麵就是言官的一窩蜂彈劾唱了個獨角戲,落得個沒人搭理,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左都禦史張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心肝兒顫悠悠,還有些悲憤,這裏麵多數人都是他安排的,他一直以為今天會是一場很熱鬧的辯論賽,多安排幾個狗腿子先聲奪人,錯了麽?還是因為老夫新官上任,沒摸清深淺,被刻意針對了?


    張瀚心潮起伏,想的有點兒多,朝堂上的寂靜每多一分,他就難堪一分,他急需一個溫柔的台階,讓他從招風的高台上下來,視線左飄右飄,飄到了自己的副手,左副都禦使龐尚鵬身上。


    心電急轉之下,張瀚衝龐尚鵬拋了個隱晦的眼色。


    龐尚鵬猶豫了一下,歎息一聲,正要出列給打個圓場。


    李太後的聲音已經先響起來了,語氣堅定,充滿了不可置疑的威嚴,“來人,將這六位大人請出皇極殿”


    林卓眉頭一抖,不得不刮目相看,李禦姐執政一年多,手腕兒越發純熟了,這短短一句話,穩準狠,深得其中三味。


    朝臣多半沉默,顯然都對言官們的攪局表演不怎麽認同,是一個難得可以裹挾眾意的立威機會,李禦姐迅速把握住了,把他們趕出皇極殿,而沒有用梃杖緊閉之類的手段,顯然對士林清流的操蛋腦迴路有所警惕,決不輕易讓他們用屁股換取聲望的如意算盤得逞。


    逐出皇極殿,可不是從一個屋子裏走出去那麽簡單,朝會上發了言之後,就被剝奪了議政資格,連聽都不允許,弦外之音是很豐富的,解讀成無能可以,解讀成無恥也行,總而言之就是不受待見,恰到好處的誅心手段。


    林卓分明看見文臣班首的兩位閣老,張佳胤和張居正,身子都很不自然地動了一下,顯然也對李禦姐的創新處罰頗受震動。


    話音落,朝堂依舊是一片安靜,隻有大漢將軍和小宦官把那老六位拖出去的摩擦聲,他們也懵逼了,連掙紮控訴都忘了。


    龐尚鵬已經跨出去半步的腳,硬生生的收迴來,果斷不摻和。


    在他看來,沒有智慧不能把握局勢的,是指使他們的張瀚,沒有眼色頂風作案的,是這六個二貨,跟自己沒什麽關係,而且這幾位蠢成這樣,丟出皇極殿搞不好還是種保護呢,再說,這個時候出頭,擺明了要跟林卓結怨,還得罪李太後,何苦呢?


    想到這裏,龐尚鵬悚然而驚,看向前麵張瀚背影的眼神變得幽深。


    張瀚這廝居心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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