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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蜀靈竹林卓在九裏堤大聚蜀中文人,積極籌劃十日後的浣花溪論戰。


    這個活動已然成了成都府最大的新聞,有那窮酸文人拽了首歪詩來形容這起盛事,“鬱鬱芙蓉城,煌煌文翁第。祥雲歸何處,盡往九裏堤”意外地惹得滿城小兒競相傳唱。


    城南九裏堤儼然成了文人士子薈萃的高雅之地,出門不往南拐去逛逛九裏堤,你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讀書人,如此循環之下,慕名而來的學子越來越多,名頭也越發響亮了。


    布政使鍾毓大人的書房裏,兩個老頭子,也在討論林卓的大動靜。


    “林卓沒去找那些大儒老先生?一個都沒去找?”鍾毓有些不敢置信,都說林卓精奸似鬼,給個縫隙能給他扒拉成一個門洞,居然能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林卓此子多思多謀,可能有所察覺,故而未能如大人所料”趙固倒是無可無不可,他唯一的存在感就是按部就班,順帶看戲。


    “多謀?嗤~”鍾毓不以為然,還很不注意儀態的冷笑一聲“他一介黃口孺子,能有多少謀略,他能察覺,恐怕你趙提學也出了不少力吧?”


    “鍾大人此言何意?下官可都是按照您的意圖行事,何以猜疑?”趙固像是遭遇了奇恥大辱,顫巍巍站起身,手如鷹爪,哆嗦個不停。


    “我的意圖?我可沒有讓你提供那麽詳細的名單啊,嘖嘖,還有地址,還有偏好,趙提學,真是個良師益友啊”鍾毓說話陰測測的,尖酸刻薄已極。


    “鍾大人,若是實在不能信任下官,那就請恕下官告退”趙固也不是好惹的,當即就要撂挑子,人艱不拆都不懂,怎麽當頭目的,真是,


    “嗬嗬嗬,趙提學,此時抽身,恐怕明日林卓就會知曉很多內情啊”鍾毓毫不客氣的威脅上了,“無論他日事成或者事敗,首輔大人麵前,你趙固的名號,也是要麵稟一二的”


    “你……”趙固臉上陣紅陣白,地方上的泥潭真的有點兒深,別人都代表一方勢力,有鎧甲在身,輸也不會太難看,隻有自己是赤身裸體攪和進去參戰。原本以為自己是左右逢源,誰贏自己都跟著贏,卻不料自己身在局中,早就已經脫身不得了。他埋頭稍一盤算,臉色頓時一片灰白,現實如此苦逼,林卓贏,自己不一定贏,鍾毓贏,自己也不一定能贏啊。


    鍾毓將趙固的神情變換盡收眼底,眼底飄過淡淡嘲諷,“趙提學,當此之時,還應勠力同心才是,都是為高大人效力嘛,算盤太多,很容易算錯啊,你說,是不是?”


    趙固稍稍定神,臉色晦澀下來,一言不發。


    “林卓在九裏堤搞得那個集思廣益是個什麽情況,你可有所了解?”麵對趙固的冷淡,鍾毓不以為意,有韁繩在手,再烈的馬他都不虛,何況,趙固這老兒,烈麽?嗬嗬。


    “我未曾探聽詳細,隻是聽聞林卓在成都府、敘府和瀘州府三府學子中大造輿論,說是學理交鋒,人人都有發言權,鼓動他們表達見解,更使用金錢誘惑,留下言論並具名者,若有需要,可支取錢銀,由此輿論大嘩,學子趨之若鶩。”趙固仍舊板著個臉,知無不言。


    “哦?這林卓,倒是有些歪才,還要簽字具名?他是想借此表明,學理之辯並非出自他個人,而是出自蜀中士子全體麽?”鍾毓凝眉思索,說出了林卓最可能的套路。


    “很有可能,到得浣花溪論戰,林卓將自己的心學論點歸諸於眾,意圖金蟬脫殼,眾怒難犯之下,我等或許不太方便對他有所動作”趙固附和著鍾毓,轉移話題到他們的終極目標上,顯得憂心忡忡。


    “幼稚,簡單。”不料,鍾毓卻不以為然,反而冷笑不已,“他忘了,隻拿首惡脅從不問了麽?年輕人才思機敏或許是有的,多思多謀?哼,差太遠啊。”鍾毓皺紋橫布的臉上泛起譏誚的笑意。


    趙固再度閉口,不願配合鍾毓的裝逼行為。


    “且由他折騰去吧,隻剩下不到十天了,浣花溪事了,這位大才子才會知道,這官字啊,自古以來就有兩張口。”即便少了趙固捧哏,鍾毓仍舊很自嗨,“趙提學,你可聯絡一番,士子之中,對林卓不滿的,院試落第的,或者科試有所訴求的,不需要太多,但要有些聲名,上得台盤,屆時就由他們出首,我等出麵處置”


    趙固低頭沉思,眼珠子轉悠了好一會兒,“人選倒是不少,不過士子多年輕激揚,不識大局,難保不走露風聲啊,萬一林卓提前得知消息,不去浣花溪赴會,我等籌謀,恐怕就功虧一簣了”


    “多慮了,那林卓如今在蜀中偌大聲名,十日之期乃是他自己定下,真若如此不顧顏麵,那就萬事休提,再說,還有那本《葬花紀》,可是白紙黑字,豈容他抵賴?”鍾毓自信滿滿,篤定林卓這次是插翅難逃。


    趙固默然無語。


    九裏堤,林卓的府邸。


    林卓的新家因為地處成都城南郊外,較為偏遠,占地頗廣,除了正常的三進三路的宅院之外,還順勢往後麵的一座矮山上連綿而去,修築了一個偌大的山莊,宅院與山莊之間間隔一大片竹林,竹林中溪水穿繞,怪石嶙峋,錯落著茅屋小橋,別有洞天。


    此刻,林卓就拉著清漪在竹林裏信步悠遊。


    “喂,大才子,你不用跟郭公子他們會商一下論戰的事情麽?”雖然情郎曲意相陪,讓清漪心中很爽,但是又很擔心誤了他的正事。


    “不用擔心,有汪秉宜和孫繼皐在,郭廓他們有人招唿的”林卓撚撚清漪的小手,並不見憂愁。


    “可是,他們都說成都府的那些人來者不善,說不定會請什麽高人隱士之類的出山,要不咱們也去江南請人來助威吧”清漪並沒有就此放下心事,擰著小眉頭給林卓出主意。


    “不用,咱們要是去請了江南的文人,就真成了蜀中士子的公敵了”林卓笑笑,使壞捏住清漪的小鼻頭,惹得清漪搖頭晃腦的掙紮,“咱們要請呐,也隻能請當地的文人”


    清漪掐著林卓手上的一點皮,把自己的鼻子救下,揉揉紅紅的鼻頭,又把林卓的手抱在懷裏溫柔揉按,“可是,我也沒有看到你去請啊,前兩天就出了一次門,還是去拜見什麽趙提學的,這兩天天天待在書房裏,都快成書呆子了”


    “是啊,這兩天多虧了你,要不然這集思廣益還不會有那麽大聲勢”林卓微微笑著向清漪致謝。


    “哼”清漪不領情,聳聳鼻梁就到小溪邊撩水。


    林卓二話不說就把個二貨女人給提溜起來,清漪叉叉著手掙紮,被定在男人懷抱裏才算消停。


    “你這幾天不能玩兒涼水,不知道啊”林卓訓斥。


    “blingbling”清漪眨著眼睛一臉費解。


    林卓長籲一口氣,生理老師附體,湊在清漪耳邊說起了羞羞的話題。


    清漪倔強的臉頰上緩緩爬上縷縷紅暈,燦若雲霞,靜靜偎在林卓肩頭,喜滋滋的。


    “公子,公子,陳管事迴來了”林卓的長隨林鶴撲棱棱跑來報信。


    “好,他也該迴來了。”林卓拉著清漪往迴走,看到了在書房前等候的陳哲和耿二力等人。


    “你們先聊著,我去安排一下家務”清漪跳著小步子就要扯唿。


    “哎哎,你先別忙,你去叫上魯訥還有他聯絡的南方書商,一起來見我”林卓趕緊把這隻小鹿按住,給她交代了任務。


    “公子,名單上的大儒學者,經過我們的詳細調查甄別,大約有四十餘位是可爭取的”陳哲先來匯報工作情況,第一次代替哥哥獨頂大梁,他這兩天兩夜完全是不眠不休,調動了手中各路人手,一對大黑眼圈異常顯眼,情緒卻非常亢奮。


    林卓微微點頭,倒也沒有意外,天下人熙熙攘攘,都是為了名利二字,“你詳細說說”


    “是,公子,這四十餘人當中,有近十人的家境頗為潦倒,並無功名,也無家產,我曾親眼看到五丁橋的魏老夫子為了幼子的新衣,趁夜上山采藥,幾度遇險,第二天又繃著非說是無意中獲得,類似的情形不勝枚舉,這一批可以誘之以利。”陳哲頗有些唏噓,誰能想到這些名望大腕兒,背後的辛酸如此不忍細看。


    “嗯,這一批就由你去操作,告訴他們,並不需要赴湯蹈火,也不用犧牲名節,隻有兩件事,一是入我宅邸備位指導,二是浣花溪論戰為我掠陣,若是能號召門生子侄入我陣營,待遇從優,咳咳,注意方式方法,你最好不要親自出麵,也不要讓他們感覺尊嚴受損”林卓脫口安排,對於名望和金錢的交易,林卓不覺得羞恥。


    “是,公子,我在甄別時就已有方案,定當萬無一失”陳哲信誓旦旦。


    “公子,餘下的人中,有把柄在手的隻占少數,多數都是求名若渴,筆耕不輟的,隻是論述多是老生常談,出書的努力並無太大成效,因此……”陳哲小小看了林卓一眼,老先生們想出書都想瘋了,這人就已經出了好幾本了,而且本本都是瘋狂大賣,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這樣,你把有把柄的學者轉交給二力,確保浣花溪論戰當天,這些人出現在我方陣營即可”林卓搓搓眉心,“至於想要出書出名的嘛,把名單交給我,我親自負責”


    “是,公子”陳哲和耿二力抱拳應下,魚貫而出。


    轉眼間,書房裏就隻剩下林卓一個人了,他翻檢著麵前一遝厚厚的書稿,這可是他的大招,書頁上三個明晃晃的大字,《菜根譚》。


    “大才子,我們來了”清漪的聲音脆生生的進門。


    “林公子,久違久違,魯訥有禮了”


    “林公子,有禮了”


    “見過林公子”


    隨著魯訥的客氣聲,他身後紛至遝來四五個肥頭大耳的員外模樣的人物。


    “嗬嗬嗬,魯掌櫃,久違了,心寬體胖,魯掌櫃可是發福了,哈哈哈”林卓客氣招唿,“請諸位稍等片刻,我還有幾位北方的客人要來,瑾兒,小婷,上茶。”


    魯訥幾人聞言一怔,本以為自己等人的陣勢已經足夠龐大了,卻原來,還有北方同道參與,這一次活計可是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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