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諾要照顧她,無論她有多狼狽。


    她滿心柔軟,震蕩不已,可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迴應。


    「喂,王遠慮,你這算是在跟我求婚嗎?不然這樣好了,你入贅鳳家好不好?」最終,還是以玩笑話遮掩滿心感動。


    無論方才對她有多心疼,王遠慮都決定還是先掐死她好了,以另一種方式。


    「與其討論什麽鼻胃管和入不入贅,我看不如我們再做一次吧。」王遠慮咬住她手指,在她耳邊強硬地宣告。


    「欸?」鳳箏的訝異很快被呻吟聲吞沒。


    她終於明白,情人之間所有無意義的交纏,其實都是一種別有意義的浪漫。


    兩周後,八寶終於能夠順利出院了。


    王遠慮發現,與無法恣意觸碰戀人這件事相比,眼睜睜看著鳳箏收拾行李搬離住所,卻尋不到適合的理由留她,還更痛苦千百倍。


    幹脆慫恿她就這麽繼續與他同居?怎麽可能?她有她的事業,而她的住宅不隻是祖厝,更是營業場所,長久歇業並不適當。


    結婚?他們才交往不久,兩家人並不認識,而目前在除了他辦公室以外的地方,他們甚至連觸碰彼此都是個問題,怎能草率步入婚姻?


    他有他的事業要奮鬥,她也有她的家業要承擔,他們之間見鬼的問題尚未解決,若是貿然留下她,就連他都無法說服自己。


    王遠慮擰了擰眉心,有些心煩,抬眸,看見鳳箏站在他的書房門口,正倚著門框瞧他。


    「你行李收好了?」王遠慮啟唇問不知為何站在那裏的鳳箏。


    他承認,他確實是看著鳳箏收行李,越看越不舒坦,胸口悶堵,所以才閃進書房裏來的,未料她也跟來了。


    「是啊,我又沒帶多少東西過來,你什麽都打點得好好的,一下就收好了,而且,八寶明天一大早就要出院,我想等等就把行李先搬迴家,不然明天後車廂還得放她的拐杖和住院時的衣物用品,怕放不下。」鳳箏睇著他,笑嘻嘻地迴。


    嘿嘿,他眉頭深鎖,看起來很煩惱,今晚是他們同居的最末夜,他很舍不得她嗎?那就快說他很難過,傷心得不得了,最好還能掉幾滴眼淚,為她二十九歲才迎來的初戀寫下輝煌的一頁,鳳箏越想越得意。


    「既然要先搬東西迴去,我開車送你,你今晚幹脆就迴家睡下吧,門窗鎖好,我明日早上再載你去醫院,省得你來迴兩趟跑來跑去。」王遠慮起身,準備拿車鑰匙。


    一看王遠慮這麽幹脆,鳳箏笑意一斂,不高興了。


    「呿,你以為我愛跑來跑去啊?我還不是怕你太想我,誰知道你今晚會不會因為太舍不得我,躲在被子裏偷哭?」


    其實,她很舍不得王遠慮的,但她向來是高興時拉著大家一起,難過時自己一個人躲起來的類型,不願把悵然表現在臉上,隻好狀若無事地遮掩,故作輕快,可沒想到王遠慮居然一下就開口要送她迴去,什麽嘛!他難道不知道世界上有種東西叫離情依依嗎?


    王遠慮盯著她一下樂一下惱的模樣,笑了。


    他豈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內心越柔軟,嘴上便越硬。


    「我確實舍不得你。」王遠慮走近她,垂陣,坦白地應。假如可以的話,他很樂意將她納入懷抱,隻可惜這裏不是他的辦公室。


    「……」太過分了!王遠慮的酒窩又跑出來取笑她了,她怎會忘了這男人肉麻沒藥醫呢?


    明明剛剛還在氣王遠慮不解風情,現在他誠實招認,她反而難為情了,頰色豔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王遠慮似笑非笑的神色瞅得她別扭至極,現在要怎麽辦?幹脆說她其實也很舍不得他?才不要呢。


    鳳箏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索性越過王遠慮身側,走進他書房,東張西望,盯瞧房內擺設。


    上迴踏進這兒,隻顧著瞧他的睡顏和天空塔工程圖,都沒仔細注意他書房內擺了些什麽……不過,話說迴來,她幹麽管他的書房內擺了些什麽?


    怎樣?不行啊?她就是還不想走嘛,鳳箏內心的自問自答真是莫名其妙到連她都感到無能為力。


    「這是你的全家福?」不想被迂迂迴迴的兒女心思主宰太過,鳳箏把注意力拉迴至眼前事物,指著牆上某幀合照問他。


    「是。」王遠慮走至她身畔,眸光如泓,唇邊蕩漾柔情。他喜歡她想了解他,也很樂意為她介紹家人。


    父親和繼母一望便知,王遠慮直接由手足開始介紹——


    「這是我大弟、二弟、二弟妹、小妹、妹婿……其實,你應該都知道他們的長相了。」說到一半,王遠慮突然憶起,鳳宅牆後曾有許多關於他的訪問與報導,他似乎不需一一解釋。


    「不,看報導和看家族合照還是不一樣的。」鳳箏搖頭,衣著休閑和衣著正式本來就有所分別,更何況報導年年不同,發型也會有差異,她哪能那麽過目不忘呀?隻有王遠慮最好認了,老是三件式西裝,以及一張冰塊臉。


    「你說這是你大弟?」鳳箏指著合照中的某位男子,向王遠慮確認。


    「是。」


    「他長得跟你好不像。」這人麵相不好,投機刻薄,和蔡萬富隱約有幾分雷同……對,她當然也是會看麵相的,雖然並沒像堪輿學得那麽好,但她還是會的。


    「大弟長得比較像繼母。」王遠慮的眼光飄向全家福中的繼母,鳳箏眸光隨他移過去。


    是耶,他大弟的五官和繼母如出一轍,難怪和王遠慮不像,再仔細看看,王遠慮不隻和他大弟不像,他和其他的王家人似乎都不大像,他的弟弟、妹妹明顯像繼母許多,他則比較像父親,或許,也像他早逝的母親?


    不過,這都不是鳳箏特別挑大弟出來問的理由。


    「你大弟就是媒體報導和你合不來、被你攆出予陽集團的那一個?」這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報紙和周刊都登了好大的版麵。


    難怪上迴王遠慮說他和繼母、弟妹感情很好的時候,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可當時淨顧著天空塔煞氣的事情,無暇理會,後來上網google了一下,果然證實她的記憶沒錯。


    王遠慮望著她,為她的提問笑了。


    她哦,雖然為了工作需要而熟讀客戶的報導,但從沒八卦過誰的秘辛,如今特地拿出來問他,是代表她真正將他放進心底,才會關心他的家庭狀況吧?


    她關心他,他很開心,毋須避諱。


    「那是媒體誇大,我並不是將大弟攆出集團,隻是他沒有實務經驗,衝動躁進,時常作出錯誤的決策,在予陽裏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檢視,落人話柄,對他反而不好。其實去外頭鍛鏈也不錯,日後他經驗多了,心性穩定了,予陽建設的董座一位我會移交給他。」


    「嗄?移交給他?你開玩笑的吧?」鳳箏真不敢相信耳朵聽見的。


    王遠慮之前曾說他愛賺錢確實有個理由,難道那個理由就是要為大弟打江山嗎?怎麽可能?


    「既然董座要拱手讓人,那你做得那麽辛苦做什麽?」鳳箏不可思議地問。


    她的訝異與不平之鳴令王遠慮唇畔笑意更盛。


    「我不隻為了大弟而已,也是為了我自己。父親近幾年來身體不好,在予陽集團裏雖然掛名董座,但董事會裏各派勢力夾雜,有叔伯、有外戚,人人自危,各懷心事,我心裏厭煩,早有退出之意,幹脆趁現在多賺點錢,攢多一點資本,打穩根基,鞏固人脈,日後出來創業謀生,好歹還有積蓄可以運用,百利無一害。」


    好吧,原來他拚命賺錢,是想存資本人脈,這個想法比單純想照顧弟弟好多了,但是……


    「欸,蔡萬富那時你是怎麽說的?每個人都應該承擔自己的失敗?這話是你說的吧?王先生?」就算想脫離集團,也不用刻意照拂弟弟,弟弟失敗是他自己的事,他難道要整碗捧給他摔啊?鳳箏毫不客氣地挖苦王遠慮,話中對他的維護之意十分明顯。


    王遠慮也不是沒有如此想過,隻是,他有他的考量與判斷。


    「我相信我大弟是可以培養的,而且,我也不希望繼母太操勞,繼母從前是父親的秘書,幫著父親打了大片江山,如今父親年邁無法管事,她為著幫我父親鞏固集團董座一位,已經耗去太多心力,我不想讓她再為了弟弟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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