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寶是我十五歲那年,母親收養的孩子,他父母親過世得早,到我家來時才十歲。他總認為我母親有恩於他,不願和我與鳳笙平起平坐,光是為了這事,我們小時已經有過無數次爭執。最後,我不想再和他爭,增加他的心靈負擔,就隨便他去了。」因為迴想起往亊,鳳箏的聲音驄來更悶了。


    原來是這樣,八寶受惠於鳳箏母親,想有所迴報也是在所難免。


    以某種角度而言,鳳箏就這麽接受八寶的迴饋,其實是種十分善解人意的體貼,她不想增加八寶的負擔,想讓八寶過得更輕鬆快樂,不再感到虧欠鳳家。


    鳳箏總是能比他料想的更加細膩,王遠慮胸懷充塞許多對鳳箏難以道清的複雜情緒,久久震蕩難平,沉默未語。


    「我和八寶、鳳笙三個人總是玩在一起,一直到我二十歲,開始接掌鳳家事業,我母親才說男女有別,索性將鳳笙攆出去,帶著鳳笙住在別處。」平時都是八寶照顧她,和她說話,在她耳邊嘰喳個不停,現在八寶不在身畔,鳳箏感到寂寞,起了話頭,便一路自然地繼續往下說。


    「男女有別?那為何是八寶照顧你?八寶……八寶是女生?!」王遠慮咀嚼了一陣,恍然大悟。原來八寶是女字旁的「她」,而不是「他」?


    「不然呢?!」鳳箏不解。


    「任誰都會以為她是男生。」八寶長相清秀,身材矮小,總是穿著寬鬆衣物和褲裝,看來幹幹癟癟,就像個發育不良的青少年。


    「她父母親臨終前是耳提麵命要將她當男生養沒錯。」鳳箏口吻無奈。八寶確實也是這麽照做的,雖然她和母親都認為沒必要。


    「為什麽?」王遠慮覺得不可思議。他原以為這種事隻有在電視劇或某些科學研究裏才會看見。


    鳳箏兩手一攤。「還不就是給那些命理師算的,說什麽她八字很輕、命很薄,當女生養絕對養不活,一定要當男生養才行。」


    白癡啊,難道陰差要索命,還會因為性別不同不敢取嗎?對於這種論調,鳳箏真的很想翻白眼。


    「你好像就是命理師。」她語氣中的不置可否令王遠慮失笑。


    「我才不是那麽笨的那一種。」鳳箏聳肩,不以為然。


    「喔?」王遠慮的眼神很耐人尋味。


    「幹麽?你是不相信我是命理師,還是不相信我沒那麽笨?」傻瓜才會看不出他眼中的興味。


    「你真的會相命?」不能怪他,她今天以前的表現都像個沒有真材實料的騙子與不學無術的神棍,就算今天真的見鬼了,也不代表她在這塊領域真的學有專精。


    「你要我用太奶奶的名聲來發誓嗎?」又不是在演金田一,鳳箏橫他一眼。王遠慮實在很難不被她逗笑,但是,話又說迴來,鳳箏稍早時說不能讓八寶單獨開車的發言著實令人介意。


    難道就真這麽準,她這頭才在喊不行,那頭就出事了?


    「你早就知道八寶會出車禍?」王遠慮半信半疑地問。


    「她今年有車劫。」所以,她自過完年後就一直小心翼翼,未料仍未躲過。


    「但你今早讓她去開車?」王遠慮挑眉。


    「我福厚命硬,她隻要跟我在一起,就不會有事。」鳳箏十分篤定。


    「你以為你是吉祥物?」王遠慮不予置評。


    提起這個,鳳箏不免又開始自責了。若是她再謹慎一點、再小心一點……


    她眸光轉向窗外,心情低落,和王遠慮鬥嘴的興致全沒了。


    王遠慮知道她在想什麽。


    「不是你的錯。」看著她低垂的眼眉,想揉亂她頭發、拍拍她發心的衝動又來了,王遠慮別過眼,揮去越來越無法忽視的念頭,正襟危坐,專心開車。


    「有些事你不會明白。」鳳箏隱隱約約歎了口氣。


    「你不告訴我,我又怎會明白?」他對鳳箏的興趣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你知道八寶叫什麽名字嗎?」鳳箏天外飛來一句。


    「我怎麽可能知道。」這不是廢話嗎?


    「她叫巴人保。巴就是那個姓氏‘巴’,人類的‘人’,人呆‘保’,很怪的名字吧?」


    「確實。」王遠慮頷首。誰會取這種名字?就算腦袋破洞都未必取得出來。


    「這個名字也是那個說要將八寶當男生養的命理師起的,八寶父母親對這位命理師深信不疑,他們堅信女兒難養活,得照那位命理師的方式來。」


    「既然這是人家父母親的生前遺願,你為何一直喊八寶‘八寶’?」王遠慮聽出些蹊蹺。


    「當然就是因為這個名字行不通,所以我才得喊她八寶啊!」鳳箏雖已努力自持,但口吻仍舊義憤填膺。


    「怎麽說?」王遠慮的眉毛又揚高了。


    「取名不能這樣取的,每個人的命格都有豐有缺,必有破綻,想要取一個處處完美的名字,隻會讓這個名字太沉重,超過本世福報,最後重到提不起,反而處處缺憾,讓主人白白被姓名壓垮。」


    什麽八寶難養活、多災厄,都是被這名字害的!她很早就看透這件事了,若不幫著八寶喊八寶,八寶的災難隻會越來越多。


    聽起來很玄。王遠慮對此持保留態度。


    「既然如此,為何不告訴八寶?」這是他唯一的疑問。


    「怎麽告訴她?難道要說‘八寶啊,你過世的爸媽很笨,找的命理師也很笨,我們去改名吧。’」鳳箏顯然覺得王遠慮的問題很蠢。


    「……」好吧,人死為大,當然不能這樣講。


    王遠慮心情十分複雜地偏首睞了鳳箏一眼,更加確信他稍早時對鳳箏的評價無誤。


    鳳箏如他所想,不隻善良、正直,還很厚道。


    想當初,他甚至以為鳳箏是個滿口胡話的江湖騙子,現在居然覺得她很厚道?王遠慮好像有點明白鳳箏見鬼時的心情了,他如今也覺得自己見鬼了。


    對鳳箏的好感與在意逐漸攀升,令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而鳳箏擔憂八寶的傷勢,兩人各懷心事,沉默無語,王遠慮一路驅車,很快便到達鳳箏住所。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頭發亂糟糟、衣著隨便的女人,手中拎著酒瓶,似乎正對著鳳宅大門叫囂。


    「煩死了,又來了。」鳳箏見狀,嘀咕道。


    「‘又’來了?怎麽迴事?你認識她?」王遠慮擰眉望向前方的怪異女子,捕捉到鳳爭話中的關鍵字。


    「不算認識,總之,就是一個以前的客人搞外遇,她是第三者,然後,我建議那個客人跟她分手,客人照辦了,她不開心,時不時想到就來鬧一下,就這樣。」鳳箏攤手,簡單解釋。


    「她看起來像是喝醉了,又或是精神狀態有問題?」王遠慮不敢貿然將車子停下,便緩緩地駛近兜圈子。


    「向來當第三者的人精神狀態都有問題。」鳳箏答得毫不留情。


    「……」這樣說也沒錯啦。「那現在怎麽辦?你打算怎麽處理?」


    既然這女人不是第一次來,鳳箏應該有一套標準sop?


    「報警。」鳳箏應得幹脆。


    「警察隻能驅離她吧?她難道不會再來嗎?」王遠慮顯然對鳳箏的迴答不大滿意。


    「不然呢?難道我要找殺手做了她嗎?」鳳箏擰眉問王遠慮。


    「……」話也不是這麽說,他隻是覺得驅離不是長久之計。


    王遠慮尚在思忖該怎麽做比較好的時候,女子突然提聲亂叫——


    「鳳五!你這個賤女人!你給我出來!還我個公道!」女子拚命往鳳宅扯聲大吼,情緒越吼越高昂,甚至還將手上的酒瓶往鳳宅牆內扔,酒瓶應聲碎裂,碎片飛濺一地。


    「很危險。」王遠慮轉動方向盤,將車開過去,從照後鏡內探看醉酒女子,下結論。


    如今這種景況,即便警察來了,他也絕對不會讓鳳箏下車,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


    「不會有事的。」鳳箏拿起手機,正要撥打派出所電話,王遠慮卻突然喚住她。


    「慢著,等一下,你的屋子有保全嗎?你有請保鑣嗎?」之前沒將鳳箏放在眼裏,所以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卻陡然意識到,鳳箏怎麽說也算半個名人,既然客戶這邊偶有爭端,她是怎麽保護自己的?


    「屋內有保全,門窗上都有埋線,強盜或小偷都不用擔心,至於保鐮的話,有啊,八寶。」鳳箏答得毫不猶豫。


    「八寶?」王遠慮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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