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納悶道:“離憂公子不是被人襲擊,打昏過去了麽?他應該也能排除嫌疑了吧?”


    “被人襲擊也隻是他的一麵之詞。”蘭瑩表示質疑,“畢竟事發之時隻有他一個人,誰能保證他的昏迷是事實,還是演技?”


    幽夢目色凝滯一會,點頭道:“蘭瑩說得對,此人是丞相精心挑選來的細作,既然要在我的公主府裏做好長期潛伏的準備,必得擅長偽裝自己,不會演戲就太差勁了。”


    穀雨發出輕輕的一聲“哦”,領悟後方知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幽夢眸光輕抬:“蘇稚也一樣,雖然表麵上他好像一直都待在瑤琳池,但是誰能證明?”


    這時立夏忽然極不合時宜地偷笑,被幽夢斜眼逮了個正著。


    幽夢當然知道她在笑什麽,無非是聽到了關於自己的閑話。


    “外人笑也就罷了,咱們自己人也這樣?”她仰首自矜道,“你們千萬別真的以為我和他在一起尋歡作樂,所以我是他的證人?我說了,那隻是個意外。”


    寒露怕主子生氣,故意用玩笑的口吻道:“公主說得是,就算是真要尋歡作樂,也不至於把自己弄得頭發衣裳全濕透了,可不難受?作樂也不是這麽個作法呀……”


    眾人掩唇竊笑,幽夢懶得理她們,兀自將目光重新落迴案上的名簽,若有所思:“所以這四個人,看似都能解釋自己的去向,卻都無人可以作證,除非有確鑿的證據洗脫嫌疑,否則就都不能輕信,還得多加觀察才行。”


    蘭瑩長長舒了口氣:“總算現在嫌疑範圍鎖定在了這四個人之中,排查起來也容易些了。”


    幽夢卻是愁眉不展:“我現在最擔心的,如果細作不隻是一個人,而是兩個,甚至更多……他們在府中締結脈網互相照應,那恐怕就更難對付了……”


    蘭瑩聽得瞠目心驚。


    “的確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星宿抱臂托著下巴做思考狀,“我去所有布防點仔仔細細地勘察過,居然連一個腳印都沒留下,這個人的輕功相當了得。”


    “武藝高強,又會放機關,還懂得籌謀算計,把我們耍得團團轉!”蘭瑩張口結舌了好一陣,隻能深深地歎服,“這人的本事是要逆天啊……”


    星宿忽有一計,放下手正視幽夢:“要不這樣,我去試探他們四個人,看到底誰有武功底子?”


    幽夢沒有立即表態,而是踱著步,沉思良久才道:“既然他們選擇隱藏武功,就絕不會輕易暴露出來,哪怕我們暗中下黑手讓他們猝不及防,也很難把握個‘度’,試淺了,他們也未必就沉不住氣亮出身手,試深了,又須深到何種程度?難道要將他們打個半死不殘的才能證明不會武功?對於無辜的人豈不很冤枉?”


    她這一番思慮不是沒有道理,星宿也語塞了。


    幽夢終是搖頭:“這法子略顯得盲目了,還是暫且先不試吧,等到哪日我們實在無計可施,必須如此時再作考慮。”


    蘭瑩試問:“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麽做?等他們自己露出馬腳?”


    “等?”幽夢眼裏漾起不屑,“那是在坐以待斃。”


    蘭瑩和星宿不禁對視了一眼,彼此暫時都還沒有十拿九穩的計策。


    “不管怎麽說,那細作定是已經成功將消息傳出去了。”幽夢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今日既已打草驚蛇,他就會藏得更深,那就隻能引蛇出洞。”


    這個時候她們需要的是耐心,還有冷靜,幽夢在眾人期許的目光中轉過身,眼神裏透出一抹邪笑——


    “我們要從長計議,必須想一個更縝密和周全的辦法,他想要什麽,我們就用什麽來當誘餌。”


    ◇◆◇◆◇◆◇◆◇◆◇


    夜深人靜,檀奴苑已沉入夢鄉。


    “如果你是有意疏遠我,不想被我愛重,那方才在瑤琳池,你對我做的那些……又是什麽意思呢?”


    蘇稚獨步邁下廊階,頎佇月下,眼底倒映著一片清輝,陰鬱迷離。


    “我喜歡說話和做事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的人,我這就算是把話挑明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去考慮了。”她驕傲的聲音在耳,不容他辯駁,“你若想被我寵愛,本公主便給你寵愛,本公主說到做到!”


    而此時的幽夢卻被心事擾得,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她側臥下來,托著那張樂譜絲絹,卻是看不進半個音符,眼前直在浮現月色迷霧下的瑤琳池,自己被他相擁入懷,壓在身下,覆唇向她,心中無端難過:


    你留著那把折扇,便是在乎那位“知音”,你既清心寡欲,又何苦來招惹我?為什麽……要讓我覺得你居心不良,你對我每個眼神和舉動,都好像是在有意的撩撥,那麽自然而然,難道你本性就是如此?


    幽夢始終不敢去想,如果當時她沒有躲閃,沒有逃避,接受了他的吻,那之後會發生什麽?又意味著什麽?


    她亦不知,那人頂著風露長立中宵,直到月華流瀉,沾衣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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