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折騰,軒轅宗譽身上的傷口已裂開數道,血水流出來粘在身上隔著衣服竟結了一層薄冰。


    他頓覺周身猶如墜入冰窖一般,渾身都顫抖起來,他稍稍運功,隻覺得全身筋脈都如生了蟻蟲一般,疼癢難忍。


    他一個踉蹌向後倒去,撞在一個樹上,倒抽冷氣。


    沈明斐急忙上前扶住他,“門主,您怎麽了?”


    軒轅宗譽心底似是有一條火鞭在不斷的抽打著,滿腔的恨意湧上來,他咬牙切齒的道,“不管那個叛徒是誰,我都要把他找出來碎屍萬段。”


    許是被他麵上猙獰的神色嚇到了,沈明斐扶著他的手沒來由的顫了下,沉聲道,“門主,這些事以後再說,咱們趕緊走吧。”


    “好。”


    軒轅宗譽好字還未落地,小樹林驟然亮了起來,無數火把仿佛從天而降,將他們團團圍住。


    軒轅宗譽頓時來了精神,甩開沈明斐的手,一把拉住黎言裳,兩根手指掐在她喉下,揚聲道,“城主夫人和世子妃都在我們手上,臨死還能拉兩個墊背的,值了。”


    他刻意放聲大笑起來,希望能掩飾他此時虛弱的身體。


    沈明斐也迅速的鉗製住汪氏,緊緊的跟在軒轅宗譽身側。


    黎言裳聞到一股腐爛的腥臭味,令人作嘔。


    她強壓下心頭驚懼,沉聲道,“軒轅門主,威脅是沒有用的,還不如與他們談個條件,或許你們還能有條生路,比如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一輛馬車。”


    軒轅宗譽眼前一亮,十分感激黎言裳的這個提議,但他麵上卻冰冷無情,“世子妃似乎太多話了,別忘了,你的生死握在我手裏。”


    黎言裳卻淡淡的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今日我死了,隻能說明命該如此。”


    “你真的不怕死嗎?”如同白晝的亮光照在軒轅宗譽臉上,將他麵上驚異的神色映射的一覽無遺。


    “素聞七毒門門主義薄雲天武功蓋世,如今瞧來,不過懦夫而已,隻會欺負女人。”透亮的火把中間,宇文曄一身乳白色長衫,緩緩的走出來,棱角分明的臉上透著一股陰冷,烏黑深邃的眸底蘊藏著銳利的光芒。


    軒轅宗譽心下一動,沉聲道,“閣下是晉王府世子爺宇文曄嗎?”


    宇文曄挑挑眉,“能被軒轅門主叫出名字來,真是榮幸之至。軒轅門主一世英雄,今日要毀在這兩個女子身上嗎?”


    軒轅宗譽卻微微低了頭,在黎言裳耳邊輕聲道,“瞧著倒是條漢子,配的上你這模樣。”


    黎言裳心底一寒,頓覺毛骨悚然,生死關頭,這人居然還有閑心說這個。


    魏廷建跨前一步,黑著一張臉,銳利的目光先是落在被沈明斐鉗製的汪氏麵上,見她早已哭得一臉花,此刻正在瑟瑟發抖,隨後目光一轉,掃向軒轅宗譽,“軒轅宗譽,放了她們,我還你自由。”


    軒轅宗譽冷笑一聲,“魏城主不是要搗毀我七毒門嗎?怎麽舍得放走我這條大魚呢?”


    魏廷建的臉色更黑,原本計劃的完美無瑕,卻被這突來的意外打亂了,錯失了今日良機,隻怕再也難尋了。


    方才他將汪氏與黎言裳跟前伺候的丫鬟一並叫來,詢問一番才知白日遇見算命先生的事,他頓覺此事有詐,莫不是有人將風聲透露出去了?


    他隨即否定了這種想法,放虎歸山的計劃不過是剛製定好便實施的,即便真有人放出風去,也不可能有時間安排個算命先生來蠱惑汪氏與世子妃。


    難道兩人命中注定該有此劫嗎?還是命中注定他無法立此大功?


    他沉聲道,“軒轅宗譽,本官說話算數,你放了她們,我放你們一條生路。”


    軒轅宗譽掐著黎言裳的脖子,隻要指尖微動,便可將其脖頸挖穿,“魏廷建,廢話少說,快讓人給我準備一輛馬車。”


    他嘿嘿笑了兩聲,“如果我發現馬車被人做了手腳,這位世子妃就不是死那麽簡單了,七毒門的厲害,你們該是聽說過的。”


    宇文曄上前一步,冰冷的目光像是要把人刺透,“軒轅門主,你放了她們,我跟你們走,我堂堂晉王府的世子爺,總比兩個女人更值錢吧?”


    軒轅宗譽卻哈哈大笑起來,“此地無銀三百兩,世子爺肯舍命救妻,令人佩服,正是如此,世子妃的命才更重要。”


    他又對黎言裳低聲道,“世子妃好福氣,能得一個男人如此厚愛,死也值得。”


    他手上的力道鬆了鬆。


    黎言裳緩緩舒了口氣,輕聲道,“死了還有什麽福氣?我更願意活著享福。”


    軒轅宗譽微微一笑,對黎言裳竟多了幾分讚賞,單單這份臨危不懼便令人佩服。


    他抬頭對宇文曄道,“麻煩世子爺送一輛馬車過來,想要你的世子妃平平安安,最好把馬車檢查一遍。”


    宇文曄看一眼魏廷建,揚手道,“給他準備馬車。”


    魏廷建急忙命人去準備,銳利的目光直直瞪向對麵死人,妄圖從中找出破綻,能將兩人救出。


    但軒轅宗譽實在太過機警,他們身後是一堵高大寬厚的牆,高牆上頭插著無數利刃,那是魏廷建暗中設下的,專門防備翻牆之人。


    想從背後或者牆上偷襲他們是不可能的,唯一可能的便是從馬車上動手腳,可是……


    他目光遊移,轉向宇文曄。


    宇文曄正朝他看過來,似是看透了他的意思,沉聲道,“城主趁早打消在馬車上動手腳的主意,軒轅宗譽詭計多端,萬一被他識破,隻怕落得兩敗俱傷。”


    魏廷建心下一凜,“下官明白。”


    宇文曄卻已轉了頭,喊道,“如果軒轅門主相信我,我可以為你們趕馬車。”


    魏廷建大吃一驚,忙上前阻止,“世子爺萬萬使不得,世子妃身陷囹圄已是危險,您若再跟著去,下官這顆腦袋隻怕真就保不住了。”


    黎言裳輕聲道,“軒轅門主可容許我說兩句話?”


    軒轅宗譽看她一眼,“請講。”


    黎言裳直直的盯著宇文曄,朗聲道,“世子爺,您不要跟來,您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保護好魏夫人的。”


    汪氏眼巴巴淚眼汪汪的望著魏廷建,隻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飛到他身邊去,此時聽到黎言裳的話,轉過頭來看著黎言裳,聲淚俱下,“世子妃,有您這句話,妾身死也值了。”


    黎言裳微微一笑,“夫人不要多想,你忘了算命先生說的了麽?渡過此劫,前程錦繡,兒女繞膝。”


    汪氏重重的點了點頭,嘴角竟掛了一絲笑意,迴眸望著魏廷建,揚聲道,“老爺請放心,妾身定會不會給您丟人的。”


    魏廷建黑眸緊鎖,直直的盯在汪氏麵上,她嬌柔的身子微微顫抖著,麵上卻掛著堅強的笑,一身白衣仿若盛開的白蓮花。


    他微微一顫,猛覺心底被炸開一道口子,浮上一層異樣的情愫來。


    馬車終於被人送過來,緩緩的走到四人跟前。


    軒轅宗譽拉著黎言裳,沈明斐拉著汪氏。


    兩人背靠背而行,走近馬車。


    軒轅宗譽看一眼沈明斐,“明斐,你先上車。”


    沈明斐不敢磨蹭,連拉帶扯的把汪氏弄上車,然後死死的掐住汪氏的咽喉,“門主,快上來。”


    軒轅宗譽隻覺身子一晃,頭暈目眩,眼看著就要摔倒在車下,卻被黎言裳一把拉住。


    軒轅宗譽微微一愣,借機拽住她的胳膊,看在旁人眼裏,仍是他在脅迫著黎言裳。


    兩人上了馬車,軒轅宗譽仍與沈明斐背靠背而坐。


    沈明斐一手掐著汪氏的脖子,一手拿起長鞭揮在馬身上,馬車緩緩而動。


    軒轅宗譽忽然伸手拽住汪氏的身子,將她猛地一推,汪氏尖叫一聲半個身子已掛在馬車上。


    黎言裳心底一沉,吃了一驚,急忙伸手去拉汪氏,卻被軒轅宗譽緊緊的拽住胳膊,禁不住低聲喝道,“軒轅宗譽,你要做什麽?”


    沈明斐扔了長鞭伸手去拉汪氏,卻被軒轅宗譽狠狠的瞪了一眼,“快趕馬車。”


    沈明斐被他盯得心頭發顫,揚起長鞭猛的一揮。


    軒轅宗譽高聲喊道,“如果有人敢跟上來,這女人立馬掉下去壓個粉碎。”


    汪氏的尖叫一陣高過一陣,在寂靜的夜空下顯得尤為嘹亮淒慘。


    縱然魏廷建征戰沙場多年,仍是被這尖利的嘶叫聲揪的心慌,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汪氏馬上就要被馬蹄子踢的粉身碎骨,一顆心像是停止了唿吸一般。


    馬車唿嘯著衝出府衙大門,刺骨的寒風吹在他們臉上,如刀割般。


    汪氏已經嚇得暈死過去,半邊身子軟綿綿的搭在車上。


    黎言裳心有餘悸,顫聲道,“她已經昏死過去了,快把她拉上來吧,後頭沒人跟著了。”


    軒轅宗譽卻突然沒了力氣一般,掐著她的一隻手鬆垮垮的搭下來,另一隻手卻還在緊緊的拽著汪氏。


    黎言裳心知他已是難以支撐,急忙伸手拽住汪氏的身子,朝沈明斐喊道,“快把她拉上來。”


    沈明斐迴過頭見軒轅宗譽已斜身向後倒去,忙伸手將汪氏拉上馬車,又轉身喊道,“門主,門主,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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