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迴過頭瞪一眼雷媽媽,厲聲道,“雷媽媽,這會子出府,莫非你是心虛,畏罪潛逃麽?”


    黎言裳禁不住暗叫一聲好,綠衣這丫頭真是好樣的,句句直中要害。


    雷媽媽噎的麵色鐵青,狠狠的瞪了一眼綠衣,“你,你,我也一頭撞死在這裏好了,省的往我身上潑髒水。”


    綠衣在地上磕了個響頭,“請世子妃明斷。”


    黎言裳的視線在一圈人身上掃了一圈,“既然如此,那便搜身驗藥,錢媽媽,你來搜身。寶瓶,你去找個大夫來。”


    寶瓶應聲而去。錢婆子也走到雷媽媽身前,低聲道,“雷媽媽,我也是沒辦法,得罪了。”


    雷媽媽自不怕搜身的,她心下著急的是惱羞成怒的伸開兩手,“搜吧,搜吧。看你能搜出什麽來。”


    錢婆子伸手上前,將她全身上下都搜了個遍,結果卻一無所獲,遂鬆了口氣,“世子妃,雷媽媽身上什麽都沒有。”


    黎言裳看一眼綠衣,“你怎麽說?”


    綠衣狠狠的盯著雷媽媽,看了半天,突然張口道,“世子妃,請您撕開她手上的那塊布,她伸進碗裏的就是那隻手,而且她伸出來的時候,奴婢沒看到她手裏放著什麽東西,所以奴婢想著那藥一定是藏在她手上的那塊布裏。”


    雷媽媽急的跳起來,指著綠衣大叫,“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綠衣卻很堅定的道,“請世子妃明鑒。”


    錢婆子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扯了扯綠衣的衣裳,“綠衣,算了吧,你給世子妃求求情,也不必撞死在這裏的,這事就算過去了吧。雷媽媽好歹是老人了,手上又受傷了,你又何必……”


    一旁看熱鬧的人也有些看不過去了,同情的看著雷媽媽那隻受傷的手。


    綠衣卻不管不顧的甩開錢婆子的手,怒道,“我願以死明誌,我決不許任何人傷害我家姨娘。”


    好一個忠心護主的丫頭,好會說的一張嘴。


    黎言裳又暗叫一聲好,眸光閃了閃,對綠衣道,“既然你這麽堅持,那好,錢媽媽,你再去查一查吧。”


    雷媽媽嚇得一個激靈,緊緊的把手捂起來,大叫一聲,“你們,你們是想逼死我啊,好,好,那我死給你們看。”


    說著向一旁的灶台上撞去。


    說時遲那時快,人群裏竄出來兩個粗壯婆子,同時上前狠狠的摁住她,嘴裏還喊著,“雷媽媽小心,您可不要想不開。”


    雷媽媽使勁掙了掙,卻無法掙脫開,嘴裏又嚷嚷道,“你們直接弄死我好了。”


    黎言裳淡淡的說了句,“你,暫時還死不了。錢媽媽,去看看吧。”


    雷媽媽整個人都被按住了,那隻手卻還使勁的攥著,揮舞著死活不肯讓錢婆子察看。


    如此一來,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蹊蹺,紛紛向雷媽媽投去懷疑的目光。


    錢婆子心裏也是一沉,不敢再大意,猛的掰住雷媽媽的那隻手,狠狠的撕下那塊布來,卻見那根手指哪裏受傷了,光滑好的好著呢,而手指頂端的指甲蓋裏卻泛著些青白色。


    錢婆子拽起那根手指往鼻前放了放,又仔細聞了聞,頓時大驚,迴過頭看了看黎言裳,沉聲道,“世子妃。”


    黎言裳早已明了,“有嗎?”


    錢婆子恨得咬著牙,差點就被雷媽媽蒙混過關了,這若不是綠衣堅持,萬一五姨娘出了事,第一個揪出來的就是她,隻怕到時候她這條小命就不保了,遂氣狠狠的道,“世子妃,她指甲蓋裏確實藏著東西。”


    黎言裳又問道,“你可知是什麽東西?”


    錢婆子稍稍斟酌了下,才道,“奴婢隻能聞出紅花浣花草的味道,其餘的就不知了。”


    此言一出,一屋子人都倒抽冷氣,紅花浣花草都是致人小產的藥,兩者混合在一起不說,又加了些旁的東西,這是要往死裏整啊。


    雷媽媽麵色蒼白,兇狠的盯著錢婆子,又轉向綠衣,似是要把人撕爛了一般。


    寶瓶恰從外頭進來,稟道,“世子妃,大夫來了。”


    在她身後跟著一個低垂著頭的老頭子,一進門便跪下給黎言裳行禮,“草民見過世子妃。”


    黎言裳擺擺手,“把那碗藥端過來,讓他驗一驗。”


    錢婆子慌著上前端過那藥碗,恭敬的遞到那老頭子跟前,老頭子先是放在鼻下聞了聞,又從袖子裏拿出來一根針放在碗裏試了試。


    他仔細辨認半天才抬起頭來,麵色惶恐的看了看黎言裳,似是有難言之隱,他雖不想明說,可他的猶豫恰恰令人更加生疑。


    黎言裳微微蹙眉,“不妨直說。”


    老頭子能被叫到府裏來,對這種深宅大院裏秘密自是有些明了的,遂小心謹慎的道,“這裏頭的藥除了安胎養身的,還多出幾味來,其中三味與安胎相反,而另有一味藥,卻是另有作用。”


    他稍稍頓了頓,不敢抬頭看黎言裳,隻覺得站在跟前的這位世子妃雍容華貴,即使不說一句話也讓他有一股強大的壓力,“這最後一味藥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懷有身孕的婦人喝了之後,就再難有孕了。”


    黎言裳心知肚明,卻還故意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冷著臉沉聲道,“你敢確定嗎?若你說了半句瞎話,你應該知道後果的。”


    老頭子身子抖了抖,顫著迴道,“草民不敢欺瞞世子妃。”


    黎言裳滿意的點了點頭,看看雷媽媽,“請雷媽媽到霓裳院一坐吧?”


    雷媽媽癱坐在地上,死死的盯著綠衣,她實在想不明白,這樣的事她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從來沒有失手過,這一次怎會被一個小丫頭發現了?


    她驀地把頭轉向黎言裳,下意識裏覺得這件事一定與黎言裳有關,可她又實在想不通黎言裳究竟要幹什麽?


    黎言裳見她目露兇光心有不甘的模樣,心底冷笑,朝按著她的兩個粗壯婆子道,“你們扶著雷媽媽過去吧。”


    兩個婆子意會,一左一右鉗著雷媽媽,旁人看過去還以為好心攙扶著,瞧不出半點異樣來。


    黎言裳迴過頭看看老頭子,“還請您把這碗裏的藥都寫下來,還要給世子爺王爺過目的。”


    老頭子自是不敢違抗,慌著點了點頭,又提議道,“世子妃可留著這碗藥,日後也可給旁的大夫瞧一瞧。”


    黎言裳瞟了他一眼,微微點頭,“好。”銳利的目光在屋裏轉了一圈,不急不慢的道,“今兒個府裏忙得很,我想誰也沒有說閑言碎語的功夫,錢媽媽,你說是嗎?”


    “世子妃請放心,奴婢們都不敢偷懶,一定把您吩咐的事都做好。”錢婆子手心早就濕透了,世子妃話裏的意思她豈會不明白?


    迴了霓裳院,黎言裳端坐在椅上,目光沉靜的看著雷媽媽。


    雷媽媽跪在地上,麵上神情絕望,卻又帶著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


    黎言裳看著她,心情有些複雜,說到底雷媽媽也是個忠心護主的吧?雖然有些愚忠。


    良久,雷媽媽見世子妃不說半句話,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仰了頭大聲道,“世子妃有話不放直說,何必這麽故弄玄虛的。”


    她自知今日躲不過去了,索性豁了出去。


    黎言裳嗬嗬一笑,“雷媽媽,應該是你有話要說吧?畢竟要害人的是你,你就不想多說幾句麽?或許還可以保住一條命。”


    雷媽媽冷冷笑了笑,目裏閃著一絲詭異,“受人恩惠替人辦事,原就是天經地義的,你不要再問我了,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黎言裳麵上的笑容忽然變得很溫和,柔柔的落在雷媽媽麵上,輕聲道,“雷媽媽,同樣的法子用一次可以,用第二次隻會令人感到生厭。”


    雷媽媽不明所以,仰頭道,“奴婢不明白世子妃的話。”


    黎言裳微微一笑,“雷媽媽口裏的受人恩惠指的是誰呢?是不是王妃呢?”


    雷媽媽心底雀躍,麵上卻裝出被猜中心事的惶恐,“世子妃不要胡說,這跟王妃有什麽關係呢?”


    黎言裳點點頭,目光一動不動的直視雷媽媽,“我自是知道的。”話鋒一轉道,“對了,安夫人還在前頭沒走呢,你說要不要把她請過來呢?畢竟你也是安府裏老人了。今兒個扶著安夫人的是張媽媽吧?聽說與你關係極好的。”


    雷媽媽大吃一驚,心內更是驚濤駭浪,緩緩的低下頭,世子妃這話是什麽意思?怎麽突然扯到安夫人身上去了?


    黎言裳接著說下去,“方才雷媽媽不是出門了麽?巧的很,張媽媽似乎也扔下安夫人出了晉王府。隻不知道這是巧合呢?還是故意安排的呢?”


    雷媽媽有些沉不住氣了,“世子妃說的什麽話,奴婢聽不懂,什麽巧合,安排的,世子妃,您心思太深了,老奴猜不透您的心思。”


    黎言裳收起麵上笑容,淡淡的道,“你不需要猜透我的心思,隻有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才會成日裏尋思旁人的心思。雷媽媽,先王妃若知道你所作的一切,不知是感激還是憤怒呢?”


    聞此言,雷媽媽更是大驚,她驀地抬頭盯住黎言裳的一雙眼,似乎早已忘了主尊仆卑的規矩,此時,她隻想看穿黎言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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