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瓶急忙走到他前麵攔住他,低聲道,“世子爺在屋裏頭哪。”


    文正安側側身子要走過去,“我知道世子爺在這裏,不然我來幹什麽?”


    寶瓶快一步又攔在她前頭,“你找世子爺有什麽事?”


    文正安著急了,“哎喲,我說寶瓶,你就別耽誤我辦正事了,公公正在前頭等著呢,誤了事你可擔待不起。”


    寶瓶一愣,“公公?哪裏來的公公?”


    文正安輕哼了一聲,壓低嗓子道,“除了皇宮裏的公公,還能哪裏來的?你快去請世子爺出來吧。”


    說著推了推寶瓶。


    一聽皇宮裏又來人了,寶瓶登時嚇得手腳冰涼,不敢耽誤片刻,急忙轉身,走到門口,先是叫了聲,“世子爺,世子妃。”


    想起方才進屋看到的情形,她仍覺得麵上一片滾燙,她唯恐再看見更讓人臉紅的事,遂在門外打聲招唿。


    緊接著裏頭傳來黎言裳的聲音,“什麽事?進來吧。”


    寶瓶抬步進去,見世子爺世子妃都正襟危坐的在桌前吃飯,心下不禁有些失望。


    黎言裳看她一眼,見她麵色微紅,似是在發呆,遂問道,“什麽事?寶瓶。”


    寶瓶這才正色道,“世子爺,文管家在外頭等著。”


    黎言裳噌的站起身來,“怎麽又要進宮麽?”


    寶瓶搖搖頭,“文管家沒說。”


    宇文曄眉毛幾不可聞的挑了挑,放下手裏的筷子,“許是皇上有什麽事。”


    他看一眼黎言裳,見她麵色緊張,遂抬手在她手背上輕拍了拍,“別擔心,沒事的,我去去就來。”


    黎言裳知道多說無益,隻點頭道,“快去快迴。”


    宇文曄剛出門,黎言裳便道,“寶瓶,你快跟過去看看。”


    寶瓶急忙轉身跟出去。


    黎言裳斜身坐下,對著滿桌子飯菜,再也沒了口味,癡愣愣的呆坐著,一顆心早已飛遠了。


    她一直等到深夜,等來的卻是宇文曄再次進宮的消息,她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


    這一夜注定無眠,宇文曄今天對她說過的話一遍遍不斷的迴放,她對他的牽掛積聚在心裏,恨不得能插翅跟在他身邊。


    從什麽時候,她開始把他放在心裏,從什麽時候,她開始擔心他的安危,從什麽時候,她開始為他的處境擔憂。朝堂之上勾心鬥角,後宮風起雲湧,晉王府內亦是不太平。若太子倒了,梁王上位,晉王府的世子爺隻怕就要換人了。


    而皇後與仝貴妃都想拉攏宇文治,宇文治身後的力量不容小覷,宇文治許多舊部如今已是身居要職,皇上忌憚的也正是他背後的這些力量。


    所以宇文治的態度也是關鍵,在這一場紛爭裏,他的支持至關重要,那麽他到底會站在哪一方呢?


    寂靜的夜裏忽然傳來一陣噪雜聲,她的心倏然收緊,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難道宇文曄出了事?


    她低低的叫了聲,“寶瓶。”


    外頭一片安靜,不但寶瓶沒有就來,就連倚翠都沒了動靜,黎言裳更覺得奇怪,披了衣服站起身。


    推開房門,一陣涼氣迎麵而來,她禁不住打個噴嚏,連帶著全身都發涼起來,臉色愈發蒼白。


    她走到院子裏,仔細聽外頭的動靜,那一陣嘈雜聲並不是奔著霓裳院來的,而是越來越遠了,她頓時覺得更加奇怪。


    “世子妃,您怎麽出來了?外頭風涼的很。”寶瓶急急的奔過來,上前攙住她,“世子妃,快迴屋吧。”


    黎言裳也覺得有些冷,扶著她的手迴屋,“寶瓶,外頭發生什麽事了?”


    寶瓶壓低聲音道,“是英平郡王爺在外頭喝醉了酒迴來,在院子裏大鬧哪,王妃正過去瞧哪,這一下子隻怕春眠又要遭殃了。”


    宇文恆淵並不是酒色之徒,醉酒迴來似乎還是第一次,仝氏慣常用的便是主子有錯先罰奴婢,春眠自是跑不掉的。


    既然不是宇文曄的事,黎言裳的心也跟著鬆了鬆,進了屋仍覺得身上涼氣重的很,上了床鑽進被子裏才算暖和了些。


    文華院裏,宇文恆淵低垂著腦袋坐在地上,一隻手裏還捏著一個杯子,濃重的酒氣彌漫了整個房間。


    春眠跪在地上低聲哀求著,“我的爺,求求您了,地上涼,您好歹的起來吧,冰壞了身子可怎麽好。”


    宇文恆淵卻絲毫不理會她的哀求,舉起杯子將整杯酒都倒在嘴裏。


    春眠急的眼淚都掉下來了,恨不得上前把那杯子給奪過來,可她又不敢,今日也不知道怎麽迴事,郡王爺不但在外麵喝了很多酒,迴來後還一直在喝酒,他似乎已經喝醉了,可似乎又是清醒的。


    一時間,她摸不清郡王爺到底是怎麽了,無論她怎樣哀求,郡王爺就是不說一句話,隻是悶著頭不停的喝著酒。


    無奈之下,她隻好讓人去請王妃,郡王爺萬一出了事,她真的擔待不起。


    仝氏扶著桃菊的手慌裏慌張的走進屋裏來,滿屋子的酒氣熏得她拿著手帕捂住嘴,腳下細碎的步子都緩慢了少許,待她看清宇文恆淵竟是坐在地上時,頓時來了氣,“春眠,你家爺在地上坐著,還不快把爺扶起來?”


    春眠一臉苦色,焦急的道,“王妃,奴婢正在求著郡王爺呢,可郡王爺怎麽都不肯起來,您快過來勸勸郡王爺吧。”


    仝氏疾步上前,低頭見宇文恆淵麵色通紅,身上衣服淩亂的很,手裏還捏著酒杯,一旁的地上還放著一把酒壺。


    她隻嚇得倒抽一口冷氣,氣的跺了跺腳,“春眠,你就這樣任由郡王爺糟蹋自己?還不快把酒壺給拿開。”


    她說著上前去奪宇文恆淵手裏的酒杯,怎奈宇文恆淵手勁太大,任憑她怎麽搶奪都無濟於事。


    她急的一口氣吐在他臉上,“你這個孽障,你想把我氣死還是怎麽著?大晚上的你鬧騰什麽?要是給你父親知道了,看不把你狠狠的訓一頓。”


    宇文恆淵忽然冷笑起來,醉眼朦朧的看著仝氏,“父親?父親?哈哈……”


    他忽然大笑起來,那笑聲裏包含了無數的嘲諷。


    仝氏氣的隻差伸手捂住他的嘴,低聲急急的訓斥道,“你這是耍的什麽酒瘋?好端端的這是要做什麽?你心裏有什麽苦可以跟母親說,何必喝這些東西來糟蹋自己?”


    宇文恆淵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她,輕輕的迴了一句,“母親迴去吧,我沒事,我心裏悶得很,一會子就沒事了。”


    他泛著潮紅的臉上帶著深深的沉痛,像是經曆了什麽極其傷心的事,而這傷心事又隻能埋在心底。


    仝氏瞧著心疼,眼裏盈滿了淚水,彎下腰一把把他抱在懷裏,一口一個嬌兒的喚著,“你倒是告訴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的嬌兒,你這是怎麽了?母親瞧著心疼,你倒是跟母親說句話呀。”


    宇文恆淵從她懷裏輕輕掙脫,從地上拿起酒壺倒滿一杯子,仰頭就要喝下去。


    仝氏哪裏肯依著他,劈手奪過那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刺耳的碎裂聲使得宇文恆淵清醒了片刻,他睜開不滿血絲的紅眼,冷冷的看了看仝氏,聲音也冰冷起來,“母親,請您迴去吧。”


    仝氏嚇了一跳,伸手推了推他,“淵兒,你這是怎麽了?你要嚇母親,你可不要嚇唬我啊。”


    宇文恆淵紅通通的眼裏帶著嗜血的光芒,冷冷的看著春眠,冷聲吩咐道,“再給我拿個杯子來。”


    兒子這樣的神情,仝氏也是第一次見到,她驚得甚至不敢再出言攔他。


    春眠很是為難,心裏亦是膽戰心驚,郡王爺眼裏的冷光讓她心神俱破,而王妃又令她懼怕,一時間她不知道應該怎麽做。


    宇文恆淵卻不等她再拿杯子來,一把抓起那酒壺,舉在半空中,對著嘴倒了下來,一多半的酒順著他的嘴角流下來,濕了他胸前的衣服,而他渾然不知,隻顧著往嘴裏倒酒。


    仝氏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她再次上前將他攬在懷裏,“淵兒啊淵兒,你這是怎麽了?你這是要讓母親心疼死啊。”


    宇文恆淵沒再掙脫,而是任由她抱著自己,舉在半空中的手也停下了倒酒的動作,他癡癡愣愣的往上望著,目裏一片迷蒙,迷蒙的目光裏又帶著些壓抑的沉痛。


    這一刻,他隻覺得心神俱碎,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冷的渾身發抖。


    良久,他輕輕的推開仝氏的身子,放緩了聲音,“母親,您出去吧,我想睡覺了。”


    他是真的想睡覺了,他覺得眼皮沉的厲害,快要睜不開了,他隻想醉的什麽都不知道才能倒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覺,那些醒著時帶來的心痛讓他窒息,他隻想永遠的沉醉下去,什麽都不想一直一直的睡下去。


    仝氏一連串的說道,“好好好,睡覺。春眠,快扶著郡王爺睡覺。”


    春眠從地上爬起來,上前扶著宇文恆淵,怎奈宇文恆淵的身子實在太重了,她拖了幾下愣是沒拖動。


    一旁站著的桃菊急忙上前攙住宇文恆淵另一隻胳膊。


    兩人合力才把宇文恆淵勉勉強強的攙了起來,但宇文恆淵才直起一條腿來,整個身子猛的一搖晃,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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