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裳正沉思著,寶瓶忽然壓低聲音問道,“世子妃,桃菊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她不是好端端的在自己房裏呆著嗎?”黎言裳略一沉吟道,“怎麽辦她自是知道的。”


    “世子妃。”身後傳來文正安的聲音。


    黎言裳迴過頭去,笑了笑,“文管家可還有什麽事?”


    文正安躬身行禮,“世子妃,還請您把手上的小人兒交給奴才處置。”


    黎言裳看看握在手裏的兩個小人,點頭道,“文管家真是辛苦了,這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可都離不開你。”


    文正安心底苦澀難言,麵上微笑,“世子妃說笑了,奴才不過跑跑腿而已。”


    黎言裳把手上的木頭人遞過去,文正安剛要伸手去接,猛的看見宇文曄從對麵走過來,他伸出的手向裏收了收。


    宇文曄緩步走過來,恰看到黎言裳舉在半空中的手,遂邁了一大步,搶先奪在手裏,“這個玩意放我這裏吧。”


    文正安嘴角抽搐,為什麽今天這麽不順利?這位素來不管後宅之事的爺今兒個是怎麽了?處處都要插上一杠子。


    黎言裳皺皺眉,“世子爺,文管家剛剛說了要這對木偶,您怎可拿走了?”


    宇文曄挑眉看向文正安,“你要?”


    文正安見他兩手緊緊攥著那木頭,擺明了勢在必得,他真是欲哭無淚,“奴才不敢,交給世子爺處置更好。”


    宇文曄轉頭不再看他,他亦不敢多停留,躬身行禮,“奴才告退了。”心裏哀歎不已,轉身走了。


    黎言裳跟著躬身行禮,“妾身也先告退了。”


    宇文曄卻道,“施粥的事,有什麽不懂的隻管去問文正安,他是個老滑頭,你要震得住他才行。”


    他是在擔心她麽?黎言裳莫名的想哈哈大笑,她卻隻是彎了彎膝頭,“多謝世子爺提點。”


    宇文曄看著她,目光落在她烏黑的秀發上,一字一頓的問道,“你希望我與別的女人生孩子麽?”


    黎言裳微微愣了愣,麵色黯淡下來,良久才低低的說了聲,“我的孩子沒了,難道也不讓別的生孩子了麽?”


    宇文曄身形一抖,想起那個還未出世便被害死的孩子,身體慢慢僵硬起來。她終究是怪他的,隔了這許久,她仍然不能釋懷。


    他沒再說話,默默的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黎言裳望著他走遠,忽然覺得陽光下,他的身影多了幾分失落。


    寶瓶亦有些不忍,勸道,“世子妃,您這又是何必?專挑那些話來傷世子爺的心,您心裏又何嚐不難受?奴婢瞧著,世子爺現在對您比以前更好了許多。你若再這麽下去,世子爺的一顆熱心都被您給冰涼了。”


    黎言裳不願多談此事,淡淡的說了聲,“咱們迴去吧。”


    寶瓶在心底歎息一聲,明明世子妃心裏明鏡兒似的,可為什麽偏要裝作冷淡哪?黎言裳的心情沉重起來,宇文曄落寞的背影在她腦子裏揮之不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安書院書房裏,宇文曄把兩個木頭人遞給白吳,冷聲道,“查清楚到底是什麽人去做的。”


    白吳略一遲疑,“世子爺,您懷疑這件事另有隱情嗎?”


    宇文曄目裏射出兩道銳利的光芒,“絕不會這麽簡單。”隱隱約約他覺得這件事跟黎言裳有關,但他不能十分確定,更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白吳覺得十分奇怪,“世子爺,您既然覺得不對,為什麽還讚同了世子妃的說法?”


    說完這句話,他猛然想明白一件事,莫非……此事與世子妃有關?而世子爺則是赤-裸裸的偏袒。


    白吳嘴角抽了抽,不禁有些汗顏。


    霓裳院下人房裏,桃菊全身都被厚厚的被子緊緊的裹住,隻露出一顆腦袋,雖然外頭天很熱,但她卻絲毫未覺,一雙眼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盯住門口的方向,連眨都不敢眨一下。


    門邊橫杠上掛著一個布袋子,袋子微微的鼓著,似乎裏麵裝了什麽東西。


    門外有風吹進來,係袋子的繩子輕輕動了下,桃菊登時便嚇得全身哆嗦起來,兩眼更是瞪的如銅鈴般大小,直勾勾的盯著那袋子。


    那裏頭裝著一條兇悍的花蛇,世子妃說過隻要她動一動,那條蛇就會鑽出來,所以她一動也不敢動。


    門外忽然傳來細細的腳步聲,桃菊更加驚恐了,兩手緊緊的攥著被角,心都要蹦出來了。


    誰知那腳步聲竟是越來越近了,隨著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那布袋子跟著搖晃起來。


    桃菊再也受不住了,嚇得哇的一聲哭起來,整個人猶如篩糠般顫抖起來。


    寶瓶笑著走進來,朝床上看一眼,“桃菊,昨晚睡的怎麽樣?”


    聽到寶瓶的聲音,桃菊如獲大赦,哭著喊道,“寶瓶,寶瓶,快救救我,你快幫我求求世子妃,救救我。”


    寶瓶笑了笑走到床前來,“桃菊,你很冷嗎?怎麽還裹著這麽厚的被子?”


    桃菊一把攥住寶瓶的手,急切的道,“寶瓶姐姐,好姐姐,求求你了,快把那個布袋拿走吧。以後我再也不敢害世子妃了。”


    寶瓶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慌什麽,我把那布袋拿下來給你看看。”


    說著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抓住那隻布袋就向床邊走來,桃菊啊的一聲差點昏死過去。


    寶瓶樂得心裏開了花,比拿巴掌扇她臉上還要解氣,她一邊走著一邊解開緊緊係著布袋口的繩子。


    桃菊又往被子裏使勁縮了縮,後背已經緊緊貼在牆上了,她真恨不得牆上裂開道門讓她鑽進去,“寶瓶,你要做什麽?”


    寶瓶陰陽怪氣的道,“桃菊姐姐,您是王妃跟前的老人,我可不敢受您一聲姐姐,我要做什麽?自是讓您瞧瞧這袋子裏的東西了。”


    “啊,我不看,我不看。”桃菊驚恐的大叫著。


    寶瓶卻已從那袋子裏摸出個花哨哨的東西,拿著就朝桃菊跟前晃過來。


    桃菊尖叫一聲,隻覺身下一熱,整個人都癱了。


    寶瓶見她如此,又見床上露出一片濕漬,嫌惡的狠狠呸了一聲,“不過一團花布,就把你嚇得尿了床,老鼠膽子還去害人,虧得世子妃心善,換了別人不把你拔了皮。”


    桃菊聞言,立馬去看寶瓶手上的花東西,果見那不過是用碎花布縫製的長筒子,裏麵塞了些東西鼓鼓囊囊的。


    她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有些惱怒起來,怎會被這麽個東西嚇得半死?現在又被寶瓶親眼看著她尿了床,以後還不是要任由她拿捏了?


    寶瓶見她麵上神情不定,知她在想些什麽,冷哼了哼,慢條斯理的說道,“你還不知道今兒個發生了什麽事吧?世子妃讓我提醒你,最好先打聽打聽再出這院子。”


    桃菊一愣,“出什麽事了?”


    寶瓶卻扭身走了,“世子妃那裏還等著我伺候,我可沒那閑功夫陪隻賣主的老鼠說話。”


    說著走出門去。


    桃菊隻氣的咬牙,急急的下床,捏起寶瓶扔下的那條碎花布,拿起剪子三下五除二就剪了個稀巴爛,仍覺得不解氣,兩隻腳又踩上去狠狠的跺了一陣子。


    寶瓶從桃菊屋裏出來,進了正房,朝地上啐了一口,“沒膽的,嚇得尿了床。”


    黎言裳笑笑,“定是你專門嚇的吧?”


    寶瓶咯咯笑了笑,“世子妃仁慈,奴婢嚇她一嚇算是輕的了,要我說就該剁了手趕出去。”她自己說完忍不住打個寒顫,又改口道,“至少也得趕出去。”


    黎言裳笑道,“這次,隻怕你趕都趕不出去了。”


    果然,沒等到下午,桃菊就巴巴的過來了,見了寶瓶就催生生的叫姐姐,跪在黎言裳跟前求饒救命。


    末了,黎言裳給她一句話,“要想保命,還是去求王妃吧!”


    桃菊不明白,“世子妃,王妃怎肯庇護奴婢?奴婢沒替王妃辦任何事。”


    黎言裳反問她,“王妃把你送到霓裳院來,讓你辦什麽事?”


    桃菊仔細想了想,緩緩搖了搖頭,“王妃並未吩咐奴婢做什麽,隻是臨來時吩咐奴婢好好伺候世子爺。”


    ”黎言裳冷哼了哼,這個伺候隻怕特指在床上伺候吧?


    她笑笑,“我教給你個法子,王妃一定會把你留下,還會護你周全。你過來。”


    桃菊不解,依言上前。


    黎言裳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一陣,又道,“你照我說的去做,不但能安安穩穩呆在靜武院裏,還能成為王妃跟前的大丫鬟。”


    桃菊吸了口冷氣,心底暗歎,世子妃這樣的好心計,幸虧沒有害了世子妃,否則等著她的隻怕真是一條毒蛇了。


    桃菊離開後,寶瓶急著問道,“世子妃,您怎麽讓她迴王妃跟前了?萬一她把所有事都說給王妃,那豈不是又害了您?”


    黎言裳端起放在桌上的茶,“無妨。”


    桃菊留在霓裳院裏就是個禍根,早晚會給她帶來麻煩。比如忽然有一天桃菊死在霓裳院裏,她豈不是難辭其咎?倒不如把這個燙手山芋送走,而從哪裏來再迴哪裏去則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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