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龍門躍,得了殿下的青眼,自此水漲船高!


    莫說是她與景姐兒,連丈夫都在那日被公爹喊到外書房去一趟後,迴來便同她說,往後夭夭的一切事宜,包括親事,都不必她插手,甚至是丈夫,都再無資格橫加幹涉。


    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了她這個繼女徹底翻身了!


    而在今日之前,她卻還在因著景姐兒的傷手,處處想再抓繼女的小辮子,想再折磨欺壓繼女,想給繼女一個好看。


    吳氏坐迴椅座裏,端起手邊桌麵的茶碗,慢慢喝了一口。


    茶有些涼了,入口微澀。


    “太太,太太,不好了!”汪媽媽著急忙慌地進屋,“二小姐聽到太子殿下給大小姐送來一車的藥材,給大小姐滋補靜養用的,氣得二小姐又把滿屋子的瓷瓶摔了一通,一不小心踩空,把剛剛上好藥包紮好的左手又給摔著了,這會兒正流著血,二小姐疼得快要背過氣兒去了!”


    吳氏霍然起身:“那還不快去請大夫!”


    “誒誒!”汪媽媽轉身快步出屋。


    “這個不爭氣的!”吳氏一想到自己閨女跟繼女的際遇天差地別,心口的火就怎麽也滅不下去。


    來到綰菲院,吳氏遠遠轉入折廊,便聽到從孟美景寢屋裏傳出來的陣陣哭嚎聲,她聽得既心疼又頭疼,走得更快了。


    “母親!她孟良辰憑什麽!”孟美景一見吳氏踏進她寢屋,若非有一旁有如意還按著她的手,給她的傷手重新上藥包紮,靠坐在外間羅漢榻上的她準得跳起來。


    “就憑她孟良辰能得殿下的青眼!”吳氏本來並不想說打擊閨女的話,但一走近看到踏腳板上那堆染血的白布條,她頓時覺得自己該狠狠心,讓閨女認清事實。


    孟美景果然被堵得瞬間啞火,怔怔地看著吳氏,眼淚慢慢就流了下來。


    “景姐兒,你還小,才十歲,咱們不著急,好兒郎多得是,待你及笄,母親一定給你相個頂頂好的郎君。”如今想起來,吳氏也說不清閨女到底是從何時起,喜歡追在太子後麵跑的,自此一顆愛慕之心一發不可收拾。


    幸而閨女年歲尚小,還能扭過來。


    “再好,也比不上殿下。”孟美景抬起右手,抹掉臉上的眼淚,“母親也不必把話說得太早,孟良辰現在隻是讓殿下看到她而已,能不能成為太子妃,還早著。”


    吳氏點點頭,她並非是在安慰孟美景,而是她也是這樣認為的。


    她這個繼女或許是有什麽長處入了殿下的眼,但繼女那病弱的身子,完全不具備成為東宮女主人的條件。


    “我要好好地把手養好,殿下再來……”


    “景姐兒。”


    “母親也說我還小,那等我再長大些,或許殿下就能看到我了!”


    見吳氏還想勸她,孟美景撇過臉去:“母親也別再勸我,孟良辰她能做到的事兒,憑什麽我就做不到?明明大我五歲,卻就高我一點點兒,還麵黃肌瘦跟搓衣板似的,真不知殿下是看上她哪一處!”


    “這才是她的本事。”吳氏由衷感歎。


    孟美景臉色越發難看,哼聲道:“母親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景姐兒,你大伯母說得對,夭夭現在正得臉,咱們還是少惹她為妙,現在連你父親,都被你祖父勒令,不準再插手夭夭的所有事情。”吳氏見孟美景抬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父親親口與母親說的。”


    孟美景從小就以欺負孟良辰為樂,閑了悶了便得去打罵孟良辰一番逗趣。


    在她眼裏心裏,孟良辰就是她們二房眼底下的一隻狸奴,想餓兩頓就餓兩頓,想踢一腳就踢一腳,孟良辰再不服氣,再我見猶憐地哭成河,也得不到父親的半分憐惜半絲父愛。


    因著二房有她母親管著,父親諸事都聽母親的,孟良辰走不出二房,便跑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低頭,看著被如意重新上藥包紮好的左手掌心。


    或許,或許正因如此,孟良辰一發狠,才會選擇她的手掌心來刺。


    孟美景想罷自己愣了愣,隨即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左手猛地從如意手裏抽出來。


    如意正在打最後的結,被孟美景突如其來的這一下,她也被嚇到了:“小姐,您小心些。”


    吳氏也說孟美景:“這才剛包紮好,你可別再磕著碰著,省得又疼得你哭鼻子。”


    “不可能。”孟美景恍恍惚惚,孟良辰不可能知道她一直想把她捏在手心裏。


    午後,陽光明媚,春風正好。


    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的孟十三,用過午膳之後精神飽滿,隻身體仍有些病後的疲軟,卻也不想再躺在床上。


    喝過賞夏親手在長春院小廚房細火慢燉的補湯,她便躲在廊下避著日頭,躺在躺椅上,身上蓋著薄被,雙手互疊擱在肚子上。


    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金銀在廡廊石階下弄著小紅爐,正在煮茶。


    寶珠則還在泰辰院,點收那車藥材,一一妥善安排進孟十三的私庫。


    “小姐,您說老太太將殿下送來的那些藥材,都通通搬進咱們泰辰院,現在用的吃的都是老太太這長春院私庫裏頭的,老太爺知道也不反對,這是為何啊?”金銀在廚藝方麵很有天賦,幾近是一聽就懂一教就會,至於其他,她素來不如寶珠的腦子轉得快。


    是故想不通的事兒就多。


    往常都是她不懂的問寶珠,寶珠就會解釋給她聽。


    眼下寶珠不在,小姐又與從前大不相同,不會再動不動就掉金豆子了,她這才敢這般隨意地問出自己的疑惑。


    “根須相連,哪怕我這條須脆弱易斷,也還是孟家深紮地底,萬千根須中的一條。”孟十三仰躺著,素著一張小臉,望著廊外晴朗的天空,慢條斯理地迴道。


    金銀想了會兒根和須,沒想明白,過了片刻沒再糾結,又問別的:“殿下待小姐如此之好,小姐覺得殿下是想做甚?”


    想做甚?


    問得好。


    孟十三一聽這話來了精神,坐起來掀開薄被,起身步下石階。


    小紅爐兩邊有兩張繡墩,一張金銀坐著,另一張空著,她走近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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