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救她,他不惜以自己的肉身相護,明明重傷垂死的人是他,他卻隻關心她有沒有受傷。


    「雪,你……好好……活著……」


    不要不要!她不要活著,他死了,她一個人活著又有何意義?


    「你才應該好好活著,不準死,我不準你死……」


    她驚慌地喊著、哭著,像個耍賴的孩子,可沒有用,那大片大片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


    她的世界崩塌了,徹徹底底地失去了他!


    她哭得心神俱碎。「不要丟下我,明澤,別留下我一個人,我愛你啊!好愛好愛你……」


    「怎麽了?小雪,你作惡夢了?」有人在搖晃她。


    可她沒聽見,仍陷在那地獄般的慘痛裏,身心都被烈焰燒灼著,痛得恨不能神魂剝離。


    她哀哀求著那個再也迴不來的人。「明澤你不要生氣,是我太壞了,總是傷你的心,我真的真的愛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不能沒有你……」


    「小雪,你醒醒!你在作夢!」那聲音變得驚恐了,憂心忡忡。


    「不是夢,是真的!」她淚流不止,不知要如何才能彌補自己的罪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害了你,可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不要對我生氣,我會心碎的,好難受……」


    「雪,聽我的話,快醒過來。」溫暖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如春風般柔軟,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環抱著她、嗬護著她。「我沒有怪你,沒對你生氣,傅明澤永遠不會對江雪生氣,你聽見了嗎?」


    她聽見了,怔怔地揚起一雙淚眼,迷離地望著眼前的人,是她最愛的男人,他正抱著她,神情焦急地看著她。


    「明澤?」她迷惘地眨眨眼。


    「你總算醒了!」他像是鬆了一口氣,眉宇仍緊擰。「你剛剛作惡夢了。」


    「我……作夢了?」


    「你夢見什麽了?怎麽在夢裏哭得這麽傷心?」


    她想了想,明眸依舊含淚。「我夢見你為了救我……出車禍死了。」


    傅明澤悚然,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夢,不覺更加收攏臂膀摟抱她。「是假的,隻是作夢而已,別胡思亂想。」


    不對,他不明白,那不是夢,是真的,是她曾經曆過的殘酷現實。


    江雪抬起濕潤的淚顏,雙手祈求地抓住他衣襟。「明澤,延後婚期的事,你別對我生氣好嗎?」


    「我不生氣了,我承認自己有些難受,可我不會對你生氣。」他俯首親親她蒼白的軟唇,認真地低語。「雪,不管你要我等多久,兩年也好,二十年也好,我都會等的。」


    她身子一顫,不敢置信地望他。


    他含笑睇她,那麽溫柔,那麽深情,帶著無盡包容的笑,令她心動又心痛。


    「明澤,你……」


    「別說了。」他用手指替她拭淚。「乖,閉上眼睛睡覺。」


    他將她摟在懷裏,輕輕搖晃著,拍撫著她哄她入眠,自己卻是徹夜睜眼。


    她說了愛他,在夢裏哭著喊愛他,哭著求他不要丟下她……那為什麽在清醒時,她從來不曾對他這般示愛呢?


    琢磨不透,愈想愈悵惘,傅明澤拿起ipad,寫了封e-mail給遠在法國的蔡雅嵐,他本來以為一到巴黎就交了個法國籍男友的她肯定戀愛談昏頭,不會那麽快迴信,沒想到不到兩個小時他就收到迴信了,而且還是落落長的一篇……


    看著信裏的內容,他不禁皺攏眉宇,陷入沈思。


    隔天是周未,江雪睡到將近中午才朦朦朧朧地醒來。


    起初,她怔怔地睜著惺忪的眼,片刻才恍然驚覺這不是她的房間,而且另半邊床上,坐著一個男人,正深情地看著她。


    是傅明澤。


    他穿著件米色針織衫,露出性感的鎖骨,星眸微斂,更顯得眼睫墨密濃長,潤澤的方唇似是隱隱噙著笑,下巴的胡渣已經刮得乾乾淨淨,側顏俊秀立體,如雕像般誘人。


    他好帥,看著她的眼神那麽專注,溫柔似水,滿滿的寵溺,膩得她發慌……


    他一直看著她嗎?看她多久了?


    江雪驀地害羞起來,芳心評然加速,她下意識地拉起棉被蓋住自己發燒的臉蛋,聽他一聲輕笑,才又猶豫不決地稍稍拉下一角,露出盈盈漾著波光的水眸。


    他含笑望她,伸手憐愛地摸摸她的頭。「肚子餓嗎?我煎蛋卷給你吃?」


    她羞溫地斂眸,又想遮住自己了。「好。」


    瞧她傻傻的模樣,他又是一笑。「先去梳洗吧!瞧你頭發亂的。」


    她一凜,直覺抬手摸頭發,連忙翻身下床,急急衝進浴室裏,從鏡子裏看到自己形容散亂,眼角似乎還有點眼屎,窘得差點沒尖叫。


    怎麽偏偏讓他看到自己這麽醜的時候呢?


    江雪好懊惱,以最快的速度洗臉刷牙,頭發梳得柔順發亮,原本想紮雙馬尾又有點害臊,最後隻拿發帶簡單地係成一束。


    她身上仍穿著他的法蘭絨襯衫,裸著纖足,輕盈地走去吧台邊,看著心愛的男人為自己準備早午餐,她覺得好幸福。


    他願意做飯給她吃,這就表示他們和好了,對吧?她知道他總是舍不得對自己生氣……


    她坐上高高的吧台椅,舉起咖啡壺為自己斟了一杯,入口苦中微酸,是她最鍾愛的味道。


    果然,他並沒有忘記她的口味。


    江雪一顆心飄飄然,一麵啜著咖啡,一麵亮著眼睛凝視男人下廚的帥氣背影。


    「我把家裏都打掃乾淨了,你有發現嗎?」她嬌聲問。


    傅明澤迴頭,見她一臉求摸頭的表情,不禁莞爾,強忍唇畔即將浮起的笑意。


    「嗯,我發現了。」


    「我很乖吧?」她求表揚。


    「很乖。」


    「浴室也刷得閃閃發亮喔!」


    「嗯。」


    「弄得我腰酸背痛手又麻呢!你不幫我揉揉嗎?」


    打蛇隨棍上了呢!


    傅明澤忍笑。「好,等下幫你揉。」


    「有我這樣的女朋友,很不賴吧?」


    「不賴。」


    「你高興嗎?」


    他沒立刻迴答,將煎蛋卷起鍋裝盤,擱到她麵前,又從冰箱取出事先做好的優格水果沙拉。


    「吃吧!」他說。


    可她隻是直直地盯著他,小手托著香腮,墨睫輕顫,水眸瑩光流轉中帶著點說不出的委屈。「你還沒迴答我剛才的問題。」


    「什麽問題?」他裝傻。


    她一臉受傷。「有我這樣的女朋友,你高不高興?」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江雪啞然,瞪著他淡淡的、沒什麽表情的俊臉,許久,她才小小聲地問:「你還在生氣?」


    他默然不語。


    她驀地心慌。「我記得你昨天晚上好像跟我說,你永遠不會對我生氣的……」


    劍眉一揚。「你聽見了?」


    「嗯。」雖然是在半夢半醒之間,但她覺得他說過。


    他沈思片刻,忽地俊唇一勾,似笑非笑。「我說的話你就記得這麽清楚,那你自己說的話呢?」


    「啊?」她愣然。她昨晚說的話可多了。「你是指哪一句?」


    他眯了眯眸,似是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臉色一沈,她霎時更慌了,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到底想聽自己說什麽呢?


    正茫然時,門鈴聲叮咚作響,為了緩和僵凝的氛圍,江雪忙自告奮勇。「我去開門!」


    她盈盈走向大門,一麵還在腦海思索著自己昨夜到底說了什麽關鍵話,不料門一打開,映入眼裏的人影令她整個驚住。


    「沒想到你也在啊,江小姐。」謝清婉一身素雅的打扮,雙手端著一鍋燉肉,巧笑倩兮。「我是來敦親睦鄰的。」


    敦親睦鄰!


    江雪震駭,這意思是……


    「我上禮拜就搬到這層樓斜對麵住了,跟明澤是鄰居,他沒告訴你嗎?」謝清婉言笑晏晏,一字一句都猶如落石,重擊江雪胸口。


    「你們這對未婚夫妻還真有趣!雙方都各自藏著秘密不跟對方說,偏都還跟我有關。」說著,她意有所指地掮搨眼睫。


    江雪愕然,恍惚地憶起前世仿佛也曾有過相似的場景,一夜同床過後,她穿著傅明澤的襯衫來應門,隻是當時受驚的人是謝清婉,如今卻換成了她……


    她正惘然出神時,傅明澤走過來,神色不動地瞥了她一眼,跟著轉向謝清婉,淡淡地問:「你燉了牛肉?」


    「是啊,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我媽燉的紅燒牛肉,這可是我們家的獨門手藝喔!」也不管他接不接受,謝清婉逕自將鍋子遞給他。「吃完了記得把鍋子還我。」


    語落,她翩然轉身離開,留下心神不定的江雪與傅明澤無言相望。


    許久,江雪好不容易從喉嚨間擠出乾澀的嗓音。「這不是她第一次送東西過來?」


    「嗯,上禮拜她就送了一鍋關東煮過來。」傅明澤淡定地迴應,太淡定了,教江雪更加心亂如麻。


    他們成了對門鄰居,未來又要在同一間公司上班,近水樓台先得月……


    思緒紛亂,江雪尚未厘清,傅明澤又慢條斯理地朝她丟下另一枚重量級的炸彈--


    「清婉對我這麽好,你說我應該怎麽報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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