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何朗聽到父親沒死時,身體不由輕顫了起來。


    實際上,何朗與何蕭天並無血緣關係,他們成為父子也隻有四年而已。


    他也十分懼怕何蕭天對自己的嚴厲苛責,但前世的他,十七歲就失去了父親,心底一直十分渴望父愛。因而,對這雖嚴苛,實則是真心希望兒子有出息的父親,他行事從不敢有違背之處,更是發自內心的敬重對方。


    待那幾個喝茶之人走後,何朗叫過小二問道:“你可知枯墓宮在何處?”一咬牙由懷裏掏出二兩銀子遞給對方。


    小二一見,臉色微變,接過銀子連忙道謝,邊說:“小公子,枯墓宮在離此處二百裏遠的東南方。”


    他想了想又接著道:“不過那裏四麵環山,進入極為困難。”


    何朗又詳細的問了具體路線,之後到街上買了些幹糧,到車馬行租了駕馬車,就朝小二所指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他盤算著如何進入枯墓宮,順利救出父親。


    行了一日,前方連綿起伏的群山印入眼簾,他下了馬車,讓車夫在一僻靜處等待自己,他則下車順著崎嶇小路向著山腳下走去。


    走了不多時,就進入了大山,這裏完全沒有被踏足過的痕跡,到處岩石交錯,野草瘋長,他邊走邊攀爬著摸索前行。


    當他遠遠的望見一巨大石門,石門頂上,刻著三個大子‘枯墓宮’時,才鬆了口氣,知道要找的地方到了。


    按那幾個茶客的話,飛鷹幫必將近日前來,他準備在附近潛伏等待,看準時機,趁亂摸進枯墓宮內部。


    他剛剛趴在一岩石之後,還沒呆穩,身後突然伸過一隻手,將他的嘴一下緊緊的捂住了。


    何朗身體立刻僵住了,但當他聽到對方的聲音,才不由放鬆了下來。


    “小少爺,別出聲,是我。”


    說話的人,正是之前要將他送到清水城的何滿鵬。


    何朗連忙點頭,對方才將手鬆開。


    “你怎麽也到這裏來了?”何滿鵬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責備。


    何朗就把自己聽到的講述了一遍,之後道:“滿叔,我是來救父親的。”


    “胡鬧,你這樣,隻會讓莊主更加擔心,躲在這裏,不要動就是。”何滿鵬雖然口中都是責備,但內心裏還是很欣慰,他發現何朗長大了,還懂事了。


    之後,何朗也由對方的口裏得知,何家莊的上下幾百口人,都是被那個元嬰老祖及枯墓宮的人殺死的,就更是悲傷難過。


    他們已經趴在岩石下半日了,正在二人心急火燎無可奈何之際,由西邊遠遠飛來六隻飛鶴,在他們上方盤旋了數圈後,慢慢降落下來,每隻鶴背上都盤坐五人,落地後,所有人都利落的由鶴背閃身而下,輕輕落地,看來都是內功高手。


    他們聚集到一起,有一華服長者招唿所有人,集於枯墓宮入口處。


    在場足足有三十人,現下都聽從那華服長者的指揮,站成二側包圍之勢把入口圍住。


    為首那長者高喊:“枯墓宮的宮主快快出來,飛鷹幫萬海青到此。”


    不多時,石門敞開,裏麵走出十幾人來,為首是一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他一身黑袍,滿臉肅殺之氣。


    黑袍男雙目陰寒的掃過來人,冷冷道:“本宮在此,你們前來為何?”


    “快將何蕭天交出來,不然今日我必將滅了你這一眾邪魔外道。”飛鷹幫幫主萬海青正義凜然道。


    “別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了,你等還不是為那仙靈鏡而來?何蕭天之前是在我手上,但他到死也未吐露仙靈鏡的下落。”


    “你的意思是難道何蕭天已經?”


    “他傷勢過重,已在幾日前就死了,現在這仙靈鏡的下落,恐怕是無人知道了。”說著一陣冷笑。


    何朗與何滿鵬聽後,都不由心裏發涼,身體顫抖。


    “你這話可當真?”萬海青似乎還有懷疑的問道。


    “那還有假,何蕭天之前與本宮打鬥時,已受了重傷,本就危在旦夕。”


    萬海青看了對方兩眼,又思忖了再三,才道:“好吧,我相信你的話,不過我也不能白來。”說著抽出黑背大砍刀向黑袍男子砍去。


    黑袍男也晾出紫金魔紋刀,與對方戰到一起。


    “小少爺,你在此等候,我進去看看,如果半個時辰未迴,你即刻就離去。”何滿鵬叮囑好,就施展輕功朝遠處急馳而去。


    何朗見他繞過眾人,沒過多久,就不見了身影。


    那二人打的難解難分,一時竟分不出高下,但枯墓宮的人卻越聚越多,上百人站在黑袍男身後,為他助陣。


    兩人均為練氣十層水平,不過顯然那黑袍男更勝一籌,他底蘊要厚於萬海青,打鬥起來,節奏也是控製得當。


    何朗猜想,一直這樣打鬥下去,萬海青肯定兇多吉少。


    久持不下,萬海青到底靈力耗費巨大,漸漸露出了頹敗之相,黑袍男則遊刃有餘,猛然間紫金魔紋刀揮出一條火線,將萬海青團團圍住。萬海青一個不小心,被火線打中胸口,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緊接著身體往外倒栽出去,還好,在落地前稍稍的穩住了。


    萬海青手捂胸口聲音發顫道:“好,算你厲害,下次再見到時,我定要你等好看!”


    他沒料到那魔頭功法進步如此之快,險些栽到他手,又見對方傾巢而出,自己身受內傷,必定吃虧,因此招唿了眾人,登上飛鶴,一轉眼就消失無影了。


    那黑袍男子見飛鶴帶著一眾人消失無蹤後,才“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原來他也受了內傷,隻是剛剛一直強撐。


    那黑袍男穩了穩心神,對手下人道:“去把岩石後的人給我抓過來。”


    何朗一聽,心裏一下驚住了,那魔頭竟然發現他藏於此處了。


    正當他想著是不是起身就跑時,一聲大喝傳來:“魔頭,拿命來。”


    何朗一看,原來是何滿鵬。


    “原來是你,沒想到何家還有個落網之魚,恐怕仙靈鏡就在你手上了,快交出來。”黑袍男目露兇光,狠狠道。


    “呸!你惡事做絕,為了我族寶物不惜殺人滅族,簡直禽獸不如。”何滿鵬恨的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怒視著黑袍男子。


    緊接著,何滿鵬就朝對方衝了上去,接著隻聽金屬鏗鏘之聲響起,邦邦邦,撞擊之聲刺耳不絕。


    何朗稍做考慮,他知道,自己再不跑,隻能是何滿鵬的累贅。於是,站起身,扭頭就跑。


    “你們幾個,把那小子給我抓迴來。”黑袍男招唿手下去追何朗。


    十幾人,一下就衝何朗的方向追趕過來。


    何朗正在拚命的跑著,突覺腰部被一有力臂膀撈住,緊接著騰空急馳。


    何朗一看,是何滿鵬,才放下心來。


    他們身後,追趕的腳步聲雜亂無比,亂哄哄的大喊大叫之聲不絕於耳。


    “他傷的不輕,絕不能讓他跑了。”


    “抓住他們,宮主有賞。”


    “他們往東拐了,快追。”


    奔馳了大約一刻,後麵的叫喊聲越來越小,何滿鵬將腳步放慢,不停的大口喘著氣。


    這時,何滿鵬找了個林木茂盛的地方,將何朗放下,自己也依靠在一塊岩石上。


    何朗發現,何滿鵬半晌都沒有一點動靜。


    他有些慌了,湊近何滿鵬用手指探了下,還有氣息,但非常微弱。


    忙喚道:“滿叔,你怎麽了,醒醒,你別嚇我。”


    不多時,何滿鵬微睜雙目,看向何朗,聲音虛弱道:“小少爺,你要保重,何家現今隻剩你了,我剛被重傷,恐怕支撐不下去了,你速速離去,走的越遠越好,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手中有仙靈鏡。”


    “滿叔,你堅持住,我帶你走,我帶你去醫治。”何朗已經痛哭出聲,說著就要將何滿鵬扶起來。


    何滿鵬對何朗向來很照顧,他從來不因其廢了修為,對他輕視。


    反而還時時勸導他,在文字功課上勤下功夫,將來也能接手莊內的生意,得以安身立命。


    何朗自來到這世界後,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處於極度的迷茫中,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與身邊人相處交流。


    也是何滿鵬一點點教他,如何待人接物,如何禮貌得當的講話。


    雖然,何滿鵬隻是認為何朗是失憶所製,但他還是感激這個新世界的引路人。


    “我不行了,你以後要學會照顧自己,其實,你父親是很愛你的,你不要嫉恨他。”


    “滿叔,我知道,我知道你們都對我好。”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何滿鵬兩眼定定的看向對方,顫微微的伸出食指將何朗臉上的淚輕輕擦拭著,忽然,他眉頭一皺,伸出的手指由對方眼角劃落下來,身體似失了重量,終於眼前所有逐漸漆黑,頭緩緩垂在了何朗肩頭,同時閉上了雙眼。


    見何滿鵬在自己眼前就這麽去了,何朗頓感心似被利刃在穿刺著。


    他雙手用力搖著對方的雙肩,低聲嘶喊著:“滿叔!滿叔!你不是最放不下我嗎,你別扔下我一個!”


    眼前景物一片模糊,對方的身體在他懷裏一點一點的冷透了,何朗用勁全身的力量,將何滿鵬的身體輕輕放倒。


    他身體搖晃著站起來,從附近搬了數塊岩石,將何滿鵬的屍體細細的掩埋了起來。


    做完這些,他顫顫巍巍的跪下磕了三個頭,邊磕頭口中邊小聲念道:“滿叔,何家莊的親人們,我何朗一定要讓殺你們的仇人,付出血的代價。”


    收起悲傷,他起身剛要離開,就聽到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何朗心知是那些惡人追來了,他忙不顧一切的大步向前跑去。


    但已經晚了,那些人早已經看到他了,一群人在他身後追趕著,還有人由前麵山坡上包抄,他心中又急又恨。


    他被那些仇人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又一想這幾年對自己好的人都已離自己而去了,也是一陣心灰意冷。


    最後他被眾人逼到了懸崖之上,再也沒處跑了,攔截的人步步緊逼,他已不懼怕對方了,大笑道:“仙靈鏡就在我這,就怕你們沒本事拿到。”說著,沒有一絲遲疑的就跳下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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