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的雨說來就來,而且是傾盆大雨,裹挾著大風,豆大的雨點在風中密集成一片,似乎是在天空連成了一條雨幕線。


    蕭辰冒著大雨走下了玄武山,平常時候的蕭辰習慣淋雨,這會讓他被紅塵世俗所撩撥的浮躁心湖得到平靜,可往常淋的那都是小雨。


    大雨中漫步,蕭辰還是第一次。


    猛烈的雨水澆在蕭辰頭頂,就仿佛是一道山嶽壓在了蕭辰身上一般,想要壓彎蕭辰的頭顱,壓垮蕭辰的脊梁。


    蕭辰也就是存了一顆不服輸的心,硬是挺直了胸脯,結果那一連串的雨滴便直勾勾打在了蕭辰臉上,密集得讓他睜不開眼,喘不過氣。


    大雨中,蕭辰第一次走到了黑甲軍軍營。


    對於這位永安王爺的到來,一眾黑甲軍侍衛很是詫異,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鬼天氣下麵,全部的將士都縮在營帳之內,聽聞蕭辰抵達軍營,吳良幾乎也在很快的時間內趕到了軍營。


    正想下令讓士兵們出營帳迎接,卻被蕭辰擺手打斷。


    “我想一個人走走,看看這支守衛我永安的衛士一直生活的地方。”


    吳良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隨後冒著大雨默默的跟在了蕭辰身後。


    軍營內,暴雨將地麵變得泥濘不堪,蕭辰則是一步步在雨中前行。


    黑甲軍將士們紛紛掀開簾子,有些不解的望著那位在雨中漫步的男子。


    軍營很大,蕭辰小時候也走過幾次,隻能按著記憶中的路線不斷前行,吳良跟在身後,輕聲提醒道:“王爺,雨太大了,要不然還是先避避雨吧。”


    蕭辰沉聲道:“吳良,你是知道我的,我一項不喜歡世俗的約束,我向往自由,想去做那些我喜歡做的事情。若是可以選擇,我寧願不做這個永安王。”


    “可現實卻是,我不單要挑起這副重擔,還要麵對重重的難題,這本是我最厭惡的,如今卻要對此負責上心。”


    “但我轉念想想,我不過是一個高居王府的貴族公子哥而已,僅僅是因為出身好,就可以免去那些紛爭殺戮,可軍營內這些士兵呢,他們要為了我、為了永安,獻出自己的生命。這對他們來說,才是最不公平的。”


    “我能做的不多,隻能走走他們走過的路,以此來告訴自己,我其實一直所逃避,厭惡的東西,其實和他們的犧牲對比起來,根本一文不值。”


    吳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跟了蕭辰十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蕭辰這麽認真的樣子。


    “可是王爺,您本來就和他們不一樣。”吳良試圖開解蕭辰,卻被蕭辰一個冰冷的眼神將後續的話給瞪了迴去。


    “我從來沒因為自己是永安王而有什麽優越感,甚至在某些方麵,我根本無法與他們相比。每個人都有值得尊敬和欣賞的地方,當你以身份和成就去評判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深陷世俗的沼澤,永遠無法發現世間真正的美和善。最終沉迷其中,越陷越深。”蕭辰喃喃道:“人活著總要有些意義,而不是淪為世俗的玩具,你說對吧?”


    蕭辰這番話有些高深莫測,吳良一時間難以理會,可聰明的他知道緘默不語,這也就是吳良能一直跟在蕭辰身邊的原因之一了。


    沿著軍營走了一整圈,蕭辰便如來時般突兀一樣,靜靜的消失在了軍營門口。


    從頭至尾,蕭辰沒看過黑甲軍將士一眼,也沒說過半句激勵人心的話,就仿佛他真的隻是來遛彎的一樣。


    來了,走過,便離去了。


    迴到王府,蕭辰拖著泥濘而疲憊的身子迴到了揚辰園,可剛到門口,就看到了同樣在暴雨中偷看孫思妙的歐陽旭。


    或許是看得太入神,歐陽旭這樣一位真我強者居然沒有發現蕭辰的接近。


    來到歐陽旭身旁,蕭辰輕輕一笑道:“喜歡,你就應該進去跟她說。”


    聽到蕭辰聲音的歐陽旭嚇了一跳,看到是蕭辰,歐陽旭連忙拱手道:“王爺,我……”


    蕭辰擺手:“不用解釋,武道上你是高手,情場我可比你厲害多了,你的心眼,我一眼就能看穿。”


    順著歐陽旭的目光看去,門縫中的孫思妙站在屋簷下,雙手伸出屋簷,雨滴就那麽一滴滴在她手中炸開,如同一朵朵綻放的花朵,人和雨在這一刻仿佛融為一體,美得讓人窒息。


    若不是孫思妙心中背負太多,那也是個如精靈一般幹淨的人兒啊。


    推開院門,暴雨中被淋得跟落湯雞一樣的蕭辰和歐陽旭便出現在了孫思妙眼前。


    看到二人,孫思妙頓時驚唿道:“王爺,這麽大的雨,你怎麽在外麵呢,趕緊進來,小心淋壞了身子。”


    蕭辰輕笑,輕輕推了推歐陽旭道:“這裏就交給你了。”


    聽到這話的歐陽旭頓時愣在原地,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歐陽旭這般不爭氣的模樣,蕭辰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機會給你了,你別這麽慫蛋行不行?”


    狠狠踹了歐陽旭一腳,蕭辰也不管兩人接下來怎麽發展,淋了一天的雨,真是該找個暖和的被窩好好睡上一覺了。


    去繁花園的路上,途經金雀園的蕭辰還是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望著現如今空蕩蕩的院子,蕭辰一時間有些失落,其實對杜瑩瑩,蕭辰自己也說不上是種什麽感覺,隻是如今迴頭看看,好像沒了她的金雀園,的確是沒了生機,再沒了半點生命。


    隻有暴雨砸在琉璃瓦上,發出的劈裏啪啦聲,空洞,又無趣。


    來到繁花園,一頭鑽進屋子的蕭辰也不管一臉吃驚的蝶香是什麽反應,脫下衣服,一頭就鑽進了被子。


    被雨淋的時候沒感覺,可真感受到被子裏的溫暖時,蕭辰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冷,整個人不由得蜷縮在被子裏瑟瑟發抖起來。


    床榻旁的蝶香無可奈何的看了蕭辰一眼,忍不住低聲埋怨道:“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體,叫你逞能。”


    可話是這麽說,蝶香還是默默端來了一盆清水放到門外,又將蕭辰滿是泥濘的衣袍抱了出去。


    王府有專門洗衣服的浣衣房,可蝶香還是親手洗起了蕭辰的衣服。


    暴雨在天地間發出隆隆的響聲,洗衣的蝶香不時仰起頭看向床榻上沉睡過去的蕭辰,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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