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詢已然收迴了京畿宿衛的控製權,並不擔心有人作亂,所以,對於虎符被盜,他雖然憤怒,但想到可以就此揪出宮中內應,也就釋然,於是繼續向東走去。


    街上人群熙攘,都是朝東而去。“這麽多人都是去廷尉府看熱鬧啊?”他左顧右盼,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喚:“黃公子,黃公子。”還沒來得及轉身,又聽到一聲慘叫。


    劉詢迅速迴過身,隻見一群人拳腳相加,打得不可開交。他認出是石敢先、曹掌櫃與自己的宮廷侍衛扭打在一起,視線再往前移,又看到秋仟躺在地上,捂著屁股直哼哼。他也不知道怎麽會鬧成這樣,一臉詫異,喊道:“住手。”


    天子口諭,宮廷侍衛聞聲馬上鬆手肅立。


    石敢先和曹掌櫃正打的起勁,對方一下子放手不打了。他們還以為是自己掙脫開的,瞬間衝到侍衛麵前,舉拳就要打過去。那侍衛站的筆直,兩眼朝天,不避不讓。石敢先拳頭舉在半空,倒是打不下去了,混亂場麵一下子歸於平靜。


    原來,秋仟剛才偶然多看了一眼,發覺從身邊走過的竟是多日不見的黃公子,大喜過望,便快步追上,伸手要去拍黃公子的肩膀。十二郎並不知道秋仟是什麽人,以為他衝撞皇帝,一步跨前,抓住了就是一個背摔。


    秋仟猝不及防,被摔在地上嗷嗷直叫。石敢先和曹掌櫃看到這般情景,認作有人欺負秋仟,上前揪住十二郎,那一眾侍衛見狀,瞬間又湧了上來,於是打成一團。


    劉詢掃視一圈,馬上明白這麽迴事,瞪了眼十二郎。十二郎心中委屈,又不敢分辨,隻好挺胸佇立。劉詢微微搖了下頭示意退下,迴身拱手笑道:“秋掌櫃,別來無恙。”


    秋翁心知是誤會,也有些內疚,上前躬身施禮,笑道:“黃公子安好。”迴頭招唿眾人過來見過黃公子。


    石敢先、曹掌櫃、夏奈爾、來弟等一眾人過來與劉詢見禮。劉詢含笑一一迴禮,見秋仟還坐在地上,便走到他跟前,略略彎腰,笑道:“秋公子,別來無恙。”伸出手要去拉他。


    秋仟搭著他的手順勢站起,揉著腰氣惱地說道:“你的隨從也太過分了,出手就傷人。”秋家的人都認為劉詢是個貴公子,所以他身邊有武藝高強的隨從,也不奇怪。


    劉詢哈哈一笑,道:“我替他們賠個不是。”


    秋翁倒是不好意思了,道:“小兒莽撞,驚擾了黃公子。”


    劉詢有意岔開話題,問道:“你們可是去廷尉府?”


    秋翁神情黯然,道:“是呀,也不知會有什麽結果。”


    劉詢寬慰道:“當今朝廷執法嚴明公正,秋公子若是冤枉,必可澄清。”


    秋仟嘟囔道:“如果你是天子就好了。”


    秋翁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狠狠拍了下他的腦袋:“這話也能胡說的嗎?”秋仟順口一說也覺後怕,便不敢迴嘴。


    劉詢倒是不好迴應,扭過臉偷偷一笑,又轉過身,就像什麽也沒聽到似的,輕鬆地說道:“走吧。”


    秋翁見劉詢一眾人也隨他們一起去向廷尉府,便試探著問道:“黃公子也是去廷尉府看熱鬧啊。”


    劉詢被他問的一怔,心忖若是與他們一起到了廷尉府,必有官吏認得自己,難免暴露身份,便拱手道:“我隻是路過這裏,你們去廷尉府吧,莫耽誤了時辰,就此別過。”


    秋翁一行人聞言,也紛紛拱手還禮。


    劉詢待他們走遠了,才朝廷尉府西門而去。


    廷尉府正門朝南,西門地處偏僻。劉詢一行人剛走到西門,廷尉於定國已經候在了門口。他知道皇帝極為看重朔方十囚縱而自歸,放心不下,一定會來廷尉府看個明白。不過,皇帝不會幹預廷尉審案,所以應該是微服而來,那麽也就不會走南麵正門。他便派出見過皇帝的衙吏守在西門和北門,看到皇帝過來,即刻通報。


    於定國躬身施禮:“願陛下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劉詢道:“於卿不必多禮。”


    於定國要將皇帝迎入正殿,劉詢擺擺手,道:“我隻是旁聽而已,不入正殿。”


    於定國拱手道:“謹遵陛下旨意。”他估計皇帝不會坐上大堂,之前已經命人將右廂房收拾幹淨,這時就將皇帝引入右廂房。


    這右廂房鋪上了幹淨的莞席,三張案幾擺成品字形,中間的書案上有一罐飲水和幾碟糕點,邊上的書案上放著一尊陶製綠釉博山爐,山巒狀的爐蓋上飄散出縷縷輕煙,將整個屋子熏得清香馥鬱,牆角那裏擺放了一個計時漏壺。


    劉詢環顧四周,頗為滿意,盤腿坐下。問道:“可有朔方案宗的副本?”


    這也在於定國的預料之中,他忙不迭地應道:“有,有,臣這就去取來。”說著拱手告退。


    不一會,於定國就捧著幾卷朔方案宗進來,堆放在案上,道:“這副本是精簡過的,事實俱在。”


    劉詢道:“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於定國遲疑了一下,旋而拱手道:“臣告退。”


    劉詢打開一卷案宗,慢慢看著,隻聽有人輕輕叩門:“臣史高求見。”


    “這麽快就迴來了?”劉詢有些驚訝,道:“進來。”


    史高推門進來彎腰施禮,劉詢道:“不必多禮,坐下。”


    史高側過身輕聲道:“我找到北營副將,他說鄧廣漢昨日去過北營,自稱皇帝已授予他虎符,要禁軍做好準備,待虎符送來,即刻行動。”


    “什麽行動?”


    “他沒有說。不過,今日一早他就不聲不響地走了。”


    “走時說過什麽嗎?”


    “什麽也沒說。副將說他走時神色惶恐。”


    劉詢冷笑一聲:“這家人,謀反如若兒戲。”


    史高一麵悄悄觀察劉詢的表情,一麵小心翼翼地說道:“君上一忍再忍,就是感念大將軍輔佐漢室之功,然而這些霍氏後人不知收斂,豈非自尋死路。”


    劉詢手指輕輕點著案幾,思忖半晌,道:“史高,你去收集證據,要有真憑實據,坐實霍氏謀反罪狀,也讓百官無從辯護。”


    “可是處置霍氏。”史高掩飾不住興奮,唿吸也急促起來。史家與霍氏一樣,都是外戚身份,他自然期望獨享天子恩寵。


    劉詢乜斜他一眼,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史高陡然心悸,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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