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麽一說,所有人都悲戚起來。一個個耷拉著腦袋。


    有閑錢和閑工夫在這裏喝茶吃點心聽曲的,家裏都有閑錢,起碼是小康之家。


    有錢人的宅院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難民還不擠破了頭衝進去。


    聽著他們的談話,唐四方擔心起來。


    自家的院子雖說是租的,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家。


    但是也算的上是個有錢人。


    家裏銀子為了善粥都花光了,不用擔心被搶劫。


    地窖的糧食被發現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幾個大活人還不至於被餓死。


    大不了跟著難民去搶別家。


    至於那些木料更不用擔心。


    難民都是泥腿子,誰在乎這些隻能當幹柴的木頭。


    唯一讓唐四方擔心的是唐寧。


    這幫土匪要了一個月的飯,女人長什麽模樣都忘了。


    一旦哪個起歹意要強,唐寧就麻煩了。


    一邊是唐寧,一邊是鐵門後巨大的誘惑。


    唐四方糾結。


    正在鬱悶的時候,忽然想起來王府內還有唐伯虎這個內線在。


    “奶奶的,老子為了你花了那麽多銀子,該是你報答的時候了。”


    想到這裏,唐四方不顧身上的傷痕,從地上死去的難民身上扒下來一身爛衣裝,衝茶館衝了出去。


    “打倒寧王,解放老百姓!”


    “鄉親們,衝啊!”


    混進難民堆裏,自然要說些鼓勵的話。不然他細皮嫩肉的樣子,很容易被當做王府裏的逃命者。


    唐伯虎是下等書辦,地位跟府內的高級仆人差不多。


    住的地方在外圍,也就是難民們突破的二進內院。


    唐四方衝進去的時候,這貨已經被揍的不成人樣。


    “大家不要動手,這小子一看就是個窮酸,不過是王府內的仆人。咱們去別的地方找值錢的東西。”


    唐四方一聲吆喝,總算替唐伯虎解了圍。


    “喂,還有氣沒?”


    唐四方把唐伯虎抱在懷裏。


    這貨艱難的睜開眼睛,一看是唐四方,鬆了一口氣。


    “書生雖然沒有,但是十幾棍子還是受的了的。”


    原來這家夥躺在地上裝死。


    “你又沒錢,這些家當又不是你的,讓他們搶就是,他們揍你幹什麽?”


    唐四方不解的問道。


    “他們想搶我的玉佩。”


    唐伯虎說著,從褲襠裏掏出一個手心大小的翠綠色觀音像。


    “這是秋香送給我的。”


    難怪。


    唐四方點點頭。


    “沒時間跟你廢話,婁素珍的小院你熟悉嗎?”


    唐伯虎一愣,然後點點頭。


    婁素珍是個文化人,自身修養非常高。


    隻有唐伯虎這種比她更強的人才能入她的法眼。


    唐伯虎不止一次被婁素珍請去喝茶,作詩繪畫,唐四方算是找對人了。在他身上的投資沒有白費。


    “好,帶我去。”


    唐四方不管唐伯虎同意不同意,架起他就走。


    “你是想去幫忙還是去搶劫?”


    唐伯虎拖拖拉拉的說道。


    “我幹嘛要幫她的忙,至於搶劫,我是那種人嗎!”


    唐四方說的義憤填膺,好像他不是強盜似的。


    “婁妃院子院牆很高,守衛森嚴,咱們根本進不去。”


    唐伯虎幹脆站住不走了。


    經過身邊的難民隻當是兩個受傷的同胞互相照顧,誰也不在意他們的存在。


    “廢話,能進去找你幹什麽。婁妃小院有密道,幫我找出來。”


    唐伯虎一聽,立刻萎了。


    “會死人的!”


    “寧王造反,朝廷大軍已經報南昌城圍的水泄不通,你是叛黨還是忠臣?”


    唐四方知道,對付這些酸腐讀書人,用聖人之言最管用。


    聖人之言他不會,但是道理他會。


    唐四方這麽一說,唐伯虎立刻轉變態度。


    本來來王府工作就是為了糊口,唐伯虎對寧王的行徑深惡痛絕。


    他甚至還看到王府內鑄造刀劍。


    他又不是傻子,鑄造刀劍的目的很明顯,就是為了造反。


    以前膽子小,沒有機會揭露。


    現在機會來了,索性幹他娘的!


    “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唐伯虎忽然想起這個問題,著急的問道。


    唐四方這個時候不得不裝逼一下了,不然唬不住這個榆木腦袋。


    “在下是皇上的人,王守仁的大軍就在城外。”


    說著,他晃了晃周文元給的玉佩。


    這個東西是朝廷東廠高級太監的標配。就像錦衣衛的飛魚服一樣。懂的人看到就害怕,不懂的人是真的不懂。


    唐伯虎在王府任事,太監見過不少。


    朝廷的大太監每年春節都會來王府道賀,他自然見過。


    “沒想到你是太監,怪不得對秋香一點邪念都沒有。”


    唐伯虎恍然大悟的說道。


    唐四方抬腳就給了他一下。


    “你他娘的才是太監,老子一次能玩八個。這是大太監周文元送我的,讓我帶著他在南昌便宜行事。”


    “哦,原來是這樣。”


    唐伯虎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


    “別愣著了,我的人正在攻打婁妃小院,你給個痛快話,有密道進去嗎?”


    唐伯虎很臭屁的說道:


    “唐兄算是找對人了,有。跟我來。”


    唐四方一聽,樂不可支。拽著唐伯虎就跑。


    婁妃院子距離這裏50多米,很快就到了。


    李無傷的手下正在搭雲梯,扔繩子。但是每次都被上麵的人推倒。


    李無傷,李無雙和陸風三個高手此刻被龍虎山七劍包圍,分身乏術。


    “要不要去幫忙?”


    唐伯虎指著李無雙問道。


    三個人裏麵,李無雙算是他的朋友,唐伯虎才有這麽一問。


    “你會武功嗎?”


    唐伯虎搖搖頭。


    “不會就老實點,別上去送死。告訴我密道在哪?”


    唐伯虎拽著唐四方圍著城牆走了10多米,然後清理出一堆雜草和木柴。


    “這裏。”


    這貨指著一個一尺高的小洞說道。


    唐四方肺都快氣炸了。


    “這是他娘的狗洞!”


    “狗洞也是洞,想進去隻有這一個地方。先從大門進去,你們這些人死光也衝不進去。”


    唐伯虎說的是實話。


    這裏是王府的核心地區,賬房又是重中之重。


    想憑百十人攻下來,無異於癡人說夢。


    “你先進去。”


    唐四方顯露出腹黑的一麵。


    洞口隻有一尺高,想進去就得解除武裝,即便一個三歲小孩拿到錘子站在裏麵,隻要一露頭就砍,再高的高手也進不去。


    “這...”


    唐伯虎害怕起來。


    “你指的洞你鑽,不然我代表朝廷嗎,代表王守仁大人說你是叛黨,就地砍了你。”


    唐四方撿起地上的帶血的軍刀晃了晃。


    唐伯虎沒想到稱兄道弟的唐四方會這般無情無義。


    他恍惚的說道:


    “我認錯你了。”


    “朝廷麵前沒有對錯,隻有正義。”


    唐四方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沒想到這副神態把唐伯虎這個蠢貨感動的稀裏嘩啦。


    “交你這個兄弟,我唐伯虎一生沒有白活。”


    這貨猶如死士附體,脫掉儒士帽,蹲下身子看了看裏麵,作勢就要往裏麵爬。


    “不要殺我,我是唐伯虎。還請王妃讓我進去逃命!”


    說著,他把王府的腰牌拿在手裏對著裏麵晃了晃。


    裏麵沒有動靜。


    大概沒有人在乎這個狗洞的存在。


    或者裏麵的人就等著這裏進人,不管是誰,隻要露出腦袋,來一個砍一個。


    “別廢話了,進去。”


    唐四方朝著唐伯虎的屁股來了一腳。


    唐伯虎趁勢趴在地上,像蜈蚣一眼扭動著身體往裏麵鑽。


    裏麵的確有守洞的士兵。


    看到王府的腰牌,又看到是唐伯虎,索性放他進來。


    “唐書辦,你還真會找地方。”


    唐伯虎是婁妃的座上賓,這些護衛自然認識。這才是他能保住一命的原因。


    “外麵都是土匪,不進來就得沒命。多謝小哥成。王妃呢,我親自去謝謝他。”


    “這個時候怕是不合適,您自己找個地方先歇著。等把這幫泥腿子殺光再說吧。我看柴房不錯,不如你去...”


    小哥分心說話,隨後進來的士兵一刀要了他的命。


    “快,都從這爬進去。我們的人就在裏麵。”


    趁著這個功夫,五六個人鑽了進去。


    這些人把守住狗洞,後麵的人陸續進去。


    唐伯虎趁這個功夫,真的跑去柴房。


    保命要緊,剩下的以後再說。


    “老婆,你的人已經在我的幫助下攻進去了,再見。打贏了去家裏找我!”


    唐四方大叫一聲,李無雙迴頭看了一眼,然後用繼續戰鬥。


    龍虎山白敬亭還是有些本事,加上又一次三個打一個,李無傷打起來非常吃力。


    扮作難民模樣,在大街上暢通無阻。


    進城的難民已經遍布南昌城每一個角落。


    有錢人家帶領家丁包圍家園。


    小康之家沒有抵擋的本事,一個個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看到這些,唐四方心急如焚。


    他陣臂高唿著口號,一路跑迴自己家裏。


    果然不出所料,家裏正被五個難民堵在門口使勁撞門。


    “把糧食和錢交出來,我們立刻就走!”


    領頭的難民高喊。


    他們堵在這裏已經一炷香的時間,就是撞不開大門。


    大門早被趙盤帶著人用木料封的嚴嚴實實,鬼才能撞開。


    “大哥,咱們翻牆吧。”


    一個人提議。


    “裏麵什麽情況都不知道,翻牆過去不是找死。”


    這才是他們在門口墨跡一炷香時間的原因。


    小院的牆並不高,不到三米。人搭人輕易就能進去。


    可惜他們不敢。


    或者說沒有一個人敢第一個上去。


    隻要裏麵的人拿一杆長槍或者木棍,誰進去誰倒黴。


    唐四方見狀,決定翻牆。


    “找死!”


    唐寧見有人爬上圍牆,手持兩米長的木棍就掃過去。


    “我擦!”


    唐四方小腿被敲到,吃痛叫了一聲。


    他的運氣實在太好,所幸掉到了院子裏麵。


    “這裏沒錢,馬上滾出去。”


    應聲跑來的趙盤嗬斥。


    “連少爺我都敢打,迴頭好好教訓教訓你。”


    唐四方的聲音傳出來,趙盤和唐寧都嚇了一跳。


    唐寧趕緊把手裏的木棍一扔,撲上前抱起唐四方。


    “少爺,真的是你啊。”


    “廢話,不是我是誰。”


    唐四方瞪了她一眼。


    “你穿成這個樣子,我以為是難民進院。”


    說著,唐寧竟然掉起了眼淚。


    唐四方上山受傷無數,一眼就能看出來。


    唐寧以為是她一棍子敲下去,掉下來之後摔的。


    “行啦,不是你打的。你要是能把我打成這樣,我就放心了。”


    “別墨跡了,快扶少爺進屋。”


    趙盤小聲說道。


    “不用,老子從小打架無數,這點小傷算個屁啊。”


    唐四方咬著牙站起來。


    撿起地上的軍刀,大步走到門口。


    “唰!”


    軍刀從門縫中間刺了出去。


    “外麵的人聽著,這裏巡城司小旗的住所,大爺今天放你們進城,你們竟然連我的家都搶。不想死的盡管進來。老子一刀一個絕不含糊!”


    外麵頓時安靜了。


    巡城司,軍刀,


    這兩個關鍵的東西讓外麵的人有些顧忌。


    “好,咱們就去下一家。好漢打擾了。”


    外麵喊了一嗓子,然後聽到腳步聲。


    唐四方不放心,讓趙盤爬上桑樹看了看。


    “少爺,人真的走了。”


    “唿!”


    大家這才放心。


    “扶我去藤椅上躺會兒,累死我了。”


    今天的月亮格外耀眼,三五米外能看清一個人的眉毛。


    唐四方被唐寧扶著躺下。唐寧立刻轉身:


    “少爺,我幫你拿藥。”


    “不用了,給我做熬點粥,餓了。”


    “你的傷?”


    “都是皮外傷,敷過藥了,不用擔心。”


    唐寧還是不放心,進屋拿出一盞蠟燭端出來放到石桌上。


    “丫頭,這個時候點蠟燭不是好主意。”


    趙盤著急的提醒道。


    “不用那麽怕,去把我的軍刀拿到門縫插上。我看哪個不要命的敢進來搶劫。”


    唐四方不屑的說道。


    趙盤猶豫了一下,帶領三個學徒照做。


    唐四方的確都是皮外傷,棍棒之下,都是浮腫。連流血的地方都沒有。


    唐寧放了心,關心的問道:


    “少爺怎麽跑迴來了,外麵這麽亂。”


    “還不是關心你,萬一你被強...”


    下麵的話唐四方沒有說,唐寧已經感動的熱淚盈眶。


    “我去熬粥。”


    唐寧起身去廚房。


    唐四方喃喃的說道:


    “不知道陳小春那裏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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