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這求生欲真強啊!”


    楊慶感慨道。


    龍興天子和他的忠臣義士們,用一連串神轉折般的操作,最終到達了他們的真正目的地……


    霍邱。


    或者說福藩。


    武陽關當然不會阻擋聖駕,駐守那裏的隻是一支民兵,準確說是淮西的民兵軍下屬一個旅常備營的一個步兵哨,駐守那裏也不是為打仗,隻是警戒另外保護稅官收稅。麵對突如其來的皇帝,他們根本一片懵逼,在迅速派人到信陽報告的同時,隻能打開關門放行,然後朱慈烺三天長驅四百裏,沿著淮西遼民皇莊區這些年建設的三合土公路,一路狂奔到霍邱去找他叔叔了。


    盡管他叔叔欲哭無淚。


    可憐的福王真是無事家中,禍從天上來,為了不去迎駕,寧可自己摔斷腿的他,幾乎是眼含熱淚看著侄子的突然駕臨。


    當然不是因為親情。


    要不是他侄子兵強馬壯,估計福王都有心把他侄子掐死,他田園牧歌的日子好好的,去年光糧食就賣了四萬多元,更別說他還是南京城最大的肉羊供應商。那可以說是未來一片光明,就算恢複當年的好日子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但他侄子一來瞬間就頭頂黑雲壓頂了,他已經在那片黑雲的電閃雷鳴中看到了楊慶猙獰的麵孔。


    他真想掐死他侄子啊!


    而龍興天子在霍邱發出自己進入朝廷控製區的第一份聖旨……


    祭祖。


    祭仁祖皇帝。


    也就是中都皇陵裏埋的朱世珍。


    既然是皇帝親自祭拜,那麽南京包括楊慶在內的文武大臣們當然也要去了,甚至附近幾個藩王,各地的都統,各省巡撫,統統都得去,總之文臣武將齊聚中都……


    至於這之前皇帝先在福藩和他叔叔共敘離別之情。


    至於唐王……


    他依然病著,而且到霍邱後就臥床不起,據說是怕風,皇上已經特意下旨,誰也不準去打擾他,可憐唐王為了護駕殫精竭慮,最後終於被累垮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康複,總之他依然


    “楚公,這是調虎離山!”


    黎玉田說道。


    這很明顯就是調虎離山,把楊慶從南京調走,文臣武將都調走,南京剩下就是坤興公主,然後還有那號稱的十萬秀才,迎駕會的那群耆老,到時候他們突然發難控製公主,再以公主要挾楊慶就範。就算楊慶拿朱慈烺泄憤也沒用,江南士紳們迎駕隻是為了讓朱慈烺和他鬥,一旦鬥到刀兵相見了,朱慈烺死活就無所謂了。哪怕朱慈烺死了,隻要能拿下公主逼迫楊慶就範,他們奪迴權力無非再立一個新的,或者幹脆迎桂王來繼位,反正他們最愛的就是桂王那套。


    這點招數一看就明白。


    “有用嗎?”


    楊慶說道。


    “沒用!”


    黎玉田坦誠說道。


    這樣做的前提是十萬秀才有足夠的戰鬥力,但他們的戰鬥力……


    那個不提也罷!


    “那怕什麽?”


    楊慶笑著說。


    “傳令迎駕,既然皇帝陛下已經到咱們的地盤,那咱們豈能失禮,把他這份聖旨發下去,另外把迎駕該準備的都準備好。命令鳳陽的第八軍沿應鳳公路排開,十步一崗,兵力不夠就調民兵,在公路兩旁布置儀仗,既然要迎駕那就隆重些!”


    他緊接著說道。


    這時候以南京為中心向外輻射的多條新式公路都已經建設,尤其是向鳳陽的已經建成,實際上這條公路還在向鄭州延伸。這是楊慶計劃中的國道體係最重要一條,他正在跟小拿拿學,在大明最大限度實現國道化。可不要小看這個,小拿拿橫行歐洲,基礎就是他在法國主導的國道建設,特雷薩蓋的現代築路技術,再加上小拿拿的全力支持,讓法國第一個邁入現代公路時代。


    但楊慶的不是特雷薩蓋式,而是在其之後的馬克當式,兩層中型石塊鋪底夯實,一層碎石路麵,最終用多匹馬拉的滾筒反複壓實。


    就是破碎石頭耗費人力。


    不過這個由皇莊解決,淮西各地山區皇莊組織民兵碎石,然後由皇莊的莊頭收集,再自己組織人力用各種車輛送到築路工地。但不是換錢,而是領取肥票,再用這種肥票來換取鳥糞,目前鳥糞是楊慶手中一個很重要的替代支付手段。那些戰俘挖出的鳥糞並不出售,而是就像當年朱元璋的鹽引製度一樣,單獨印製一批肥票用於各種公共建設的支付,馬匹的補貼等等,獲得肥票的用這東西去購買鳥糞。因為鳥糞對農業增產的效果幾乎就是立竿見影,尤其是在最主要的水稻生產中效果極好,所以肥票甚至成為熱炒的對象,很多持有肥票的幹脆高價出售獲利。


    說到底大明還是農業文明。


    這種東西的受歡迎,確保了那些皇莊民兵對敲石頭的熱情,甚至經常有全家上陣的。


    畢竟小孩也能敲。


    放學後拿個小錘敲不到一寸大的小石子完全可以。


    而且這是一項長期工程。


    這場大規模的公路建設,在楊慶計劃中得維持幾十年,他得把公路一直修到北方,甚至修到西域,至於鐵路什麽的暫時還很遙遠,修鐵路的前提是鋼鐵產量,哪怕歐洲早期軌道都是鍛鐵的,那也一樣得鋼鐵產量足夠支撐才行。


    他這時候支撐個屁!


    十年內都別指望!


    老老實實玩四輪馬車和公路是最實際的,他的核心控製區擁有發達的內河水運,把蒸汽內河船優先搞出來比修鐵路強。而在蒸汽機和機械破碎技術成熟前,這種發動人力資源優勢的石子供應方式將是主流,尤其是他還有皇莊的組織優勢。


    這一點非常重要。


    而這種肥票製度,也將他的投資降到最低,畢竟鳥糞是戰俘和奴隸挖的,理論上他為這些石子支付的隻是在鳥糞島的駐紮費用,還有運輸和管理的費用。


    但管理是民兵內部的。


    由各地民兵旅負責這些鳥糞的憑票領取,所以這個環節支出加到了給民兵軍官的補貼中。


    而且他還增加了貨幣流通量。


    肥票是完全可以充當貨幣,甚至麵值五十斤的肥票,比理論上它價值的一元錢買到的可以更多,畢竟五十斤鳥糞撒到一畝農田裏,增加的產量絕對不隻一石。不得不說楊慶把這種東西的價值最大限度壓榨出來,不過同樣也迫使他加大挖鳥糞力度,這時候就連南海諸島的鳥糞開采也已經開始了。


    好在他也不缺這個。


    隻要把呂宋島拿下,就可以向西太平洋各島進軍,有瑙魯在手估計他能這樣玩到壽終正寢。


    不過目前還隻能是展望未來。


    那地方畢竟太遠了。


    如果派支小艦隊去探險很簡單。


    但想要維持源源不斷地運輸,那麽就必須玩島嶼蛙跳,從呂宋沿著南洋諸島的外側一路跳,最後一直跳到所羅門群島。這樣工程就很大,需要建立的殖民地就很多,但不這樣的話也不能指望那些幾百噸的商船能帶迴足夠多的鳥糞。


    “楚公,還有一件事,咱們這次是不是把金聲桓收拾了,這個老家夥這次演戲演得很開心啊!”


    黎玉田說道。


    “把他的名字加進去!”


    楊慶指著桌子上的聖旨說道。


    黎玉田笑著點了點頭。


    金聲桓如果能老老實實去中都那就算他懂事,然後就像唐朝對付節度使一樣,給他一個空頭職位留在南京當京官,過幾年讓他退休好了,就像對付高傑一樣。這個人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而且最後反清也純屬是分贓不均,但終究他還是頂著明臣頭銜死的,如果他能交出地盤,那麽楊慶就給他一個老死病床的晚年。但如果他不去鳳陽,那麽就沒什麽好說了,皇帝的聖旨你都敢不聽,這不是謀反嗎?既然敢謀反那楚國公就得抄你家了,反正他依仗的也就是襄陽城,再結實也扛不住神威無敵大將軍炮的三十斤實心彈,這個時代隻要通內河航運的地方,在明軍麵前就沒有打不開的。


    順便也正好拿來讓各方勢力都明白楚國公心情不好。


    “他那裏還有三千倭奴。”


    黎玉田說道。


    為了向楊慶表現忠心,金聲桓扣押了剩餘三千倭奴,後者試圖進行抵抗的,畢竟雙方語言不通,這些倭奴有槍在手還是很英勇的。但好在襄陽有幾個廣東客商用粵語跟他們解釋了一下,說金聲桓隻是需要等待皇帝命令才決定接下來如何對他們,甚至還送了些酒肉,這些倭奴也就信以為真了。


    然後他們就被金聲桓的三萬精銳包圍在駐地,直到外麵大炮都拖來才醒悟,但這時候已經無力突圍。


    不過金聲桓也沒動手。


    這三千倭奴依舊被包圍在駐地。


    畢竟他們的身份還是禦營,金聲桓是做牆頭草的,又不是說真得完全押寶楊慶,扣住不放對兩頭都能說得過去。


    “讓他把人移交甘輝,這些倭奴終究也是禦營,他們這一路護駕也算有功,讓他們來南京等候陛下!”


    楊慶笑著說。


    “呃,難道不是讓他們沉江?”


    黎玉田愕然道。


    很顯然這不符合楚國公風格,這些倭奴最適合的歸宿應該是長江裏的魚腹,不過挖鳥糞也可以,實際上東海的鳥糞島上,這時候也已經開始使用倭奴。畢竟當年那些荷蘭戰俘在持續多年高強度勞動後,死亡的數量也是不少的,另外還有一些被他們的親戚朋友來花錢贖迴。但荷蘭東印度公司是沒為贖他們花一分錢,都是他們自己的親戚朋友湊錢,還有就是海軍和南洋公司買了些航海水平高的當白奴使用……


    好吧,就是白奴!


    但這可不是大明發明的,事實上使用白奴在各國都很普遍,尤其是奧斯曼人最喜歡了,甚至包括歐洲人自己在海外殖民地也這麽幹。


    這可不是瞎說,黑奴和白奴在美洲殖民地並存了很多年。


    至於雅威……


    抱歉,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恨!


    “沉江?不不,他們有更好的用途,當然,也不是挖鳥糞,雖然他們最後還是會去挖鳥糞,但至少有一部分人還有機會不去和鳥糞做伴。你派人去長崎,找倭國方麵,讓他們對這件事做出解釋,另外讓德川家派個人來,我需要他替我做些事,這件事做好我就免除他們今年需要支付的那兩萬賠款。”


    楊慶笑著說道。


    這些倭奴可是真有大用處。


    基本上可以算是給他雪中送炭了!


    他正愁著如何給朱慈烺頭上扣一個叛國罪的帽子呢!當然,陛下使用倭奴肯定不算叛國,楊慶自己都買倭奴挖鳥糞呢!雖然他的醫生至今沒有效解決某種手術,大規模倭奴貿易仍舊不能放開,但在海島挖鳥糞又不用考慮這個問題,在建奴俘虜還沒去接那些戰俘的班前,倭奴是白奴的最重要補充力量。所以他並不能以使用倭奴來指責朱慈烺叛國,再說桂王那裏早就使用了,至於買倭國女人就更源遠流長。


    但是……


    私通建奴就不一樣了!


    話說這些倭奴是從哪兒上岸,又如何到長安的?他們是從天津軍糧城上岸在清軍保護下,偽裝成清軍走到李自成控製區的,沿途他們的吃喝全部由清軍提供。


    這是什麽性質?


    這是皇帝勾結建奴啊!


    大明烈宗皇帝很早之前就已經下旨了,一切私通建奴者,皆以漢奸罪論處,身為烈宗皇帝繼承人,身為烈宗皇帝之子,卻私下勾結建奴,並且接受建奴幫助。這於國而言不忠,於私而言不孝,不忠不孝豈可為君,楚國公於國為錦衣衛都指揮使專管所有漢奸罪的調查,於私乃烈宗皇帝的女婿,無論如何不能坐視安陵蒙羞。哪怕是皇帝,是自己大舅哥也不行,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所以必須得向四民大會檢舉,當然,別人代替他檢舉也可以。雖然錦衣衛的確無權審問皇帝,但四民大會代表天下人民,四民大會當然有權設立一個專門法庭來審理。


    然後……


    萬裏之外的查理,剛剛走完這個程序並被當眾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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