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戰!”


    巴都禮揮舞著刀吼道。


    城牆上清軍立刻蜂擁向這個致命的缺口,盡管城牆並沒真正轟開,但坍塌的城磚和夯土卻形成一條直達城牆的坡道。


    這就足夠。


    城外數萬義軍蜂擁而前。


    在他們旁邊的炮兵陣地上,所有大炮同時噴射火焰,四斤半和三斤甚至那些義軍推來的繳獲的清軍火炮全都加入射擊行列,數以百計的大炮狂轟坡道兩側。而明軍步兵列出兩個陣型在左右,以鳥銃自由射擊來攻擊城牆上,狙擊手專門射殺城牆上殘餘的炮手。


    他們隻負責掩護。


    而投降的清軍重步兵作為主攻手重甲長刀在前。


    謝遷的義軍主力舉著盾牌在後。


    超過五千前鋒冒著城牆上飛出的箭和子彈,趟過深不及腰的孝婦河直衝坡道,很快以八旗朝鮮和漢軍為主的降軍重步兵就開始硬衝。


    “衝下去,把這些狗東西碎屍萬段!”


    巴都禮吼道。


    這時候更多義軍開始趟過孝婦河並把梯子搭上城牆,蒙著盾牌向上攀爬,以牽製清軍減弱前鋒在坡道的阻力。而一支同樣重甲長刀的清軍敢死隊踏上坡道,從上向下衝以反擊,但緊接著明軍步兵的火繩槍就瞄準他們。就在他們被子彈打得倒下不斷滾落時候,仰攻的前鋒冒著頭頂落下的箭,子彈,甚至石頭和黑火藥的手榴彈,繼續前赴後繼地向上衝。


    在這裏沒有別的選擇,隻有拚死的血戰。


    換成明軍也一樣。


    這樣的進攻隻能用人命來堆。


    所以要用那些投降的,反正他們在清軍中也是幹這個,而且都得到了承諾,隻要衝上城牆就送迴南方在皇莊安置,受傷的和明軍士兵受傷同樣待遇,死了的由錦衣衛負責營救他們的親人……


    當然,這隻是承諾而已。


    “快,快上!”


    孫琰齡拿著火把焦急地喊著。


    他身旁幾個清軍正抬著一個巨大的萬人敵,躬著腰在頭頂飛過的子彈和炮彈中走來。


    就在同時幾個全身重甲的八旗朝鮮降兵從前方探出身子,一層布麵甲和一層劄甲甚至額外套了一件胸甲的三層保護,人手一柄斬馬刀奮力砍殺著阻擊的清軍。看著他們,孫琰齡毫不猶豫地點燃引信,那幾個清軍抬著萬人敵走向前準備扔,但就在這時候他們身後槍聲突然響起,幾個清軍幾乎同時倒下。


    孫琰齡愕然轉頭。


    “汝符兄,你做甚?”


    他驚叫道。


    在他後麵的張泰瑞毫不猶豫地扣動了短銃的扳機,一顆子彈徑直打在孫琰齡胸前,後者慘叫一聲倒下,直接趴在了萬人敵上。


    “做甚?當然是迎王師了,你孫家被定漢奸,我張家可沒有!”


    張泰瑞吹了吹槍口硝煙說道。


    緊接著他發現了孫琰齡胸口已經燒到盡頭的引信,他驚叫一聲連同身旁家奴急忙趴下。就在他趴下的瞬間那顆萬人敵的一個個預留孔中火焰向外噴射,還沒死的孫琰齡身上立刻被點燃,他慘叫著爬起來,帶著一身火焰撲向外墜落城下。同樣被波及的還有前麵激戰中的清軍,後背的火焰讓他們猝不及防,一個個身上立刻燃燒起來,而他們的對手毫不猶豫地將這些家夥砍翻。


    “快,殺建奴迎王師!”


    就在萬人敵的火焰減弱時,張泰瑞亢奮地吼叫著。


    這時候民團已經動手。


    甚至不僅是民團,就連部分八旗漢軍和朝鮮的士兵也都倒戈,整個城牆上殺得一片混亂,而進攻的降軍趁機衝上城牆,他們的加入讓這場戰鬥再無懸念。


    “主子,快突圍吧!”


    巴都禮身旁的包衣哀求道。


    “突圍?往哪兒突圍?往濟南還是往青州?今日唯有血戰到底了!”


    巴都禮吼道。


    的確,他根本沒地方可突圍,四周全是明軍,無論往哪兒都是死路一條,更何況還不一定衝得出去,既然這樣索性血戰到底吧!想到這裏的他很幹脆地衝向明軍,他身後的包衣糾結著,而且麵麵相覷,很顯然他們沒有血戰到底的勇氣,但如今也的確沒有選擇了。


    “殺!”


    那包衣咬著牙吼道。


    說完他拎著刀追著巴都禮向前,就在到達巴都禮身後的一刻,他毫不猶豫地把刀捅進了巴都禮的後背。


    巴都禮慘叫聲。


    緊接著轉迴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主子,奴才伺候您十年了,您就幫奴才一迴吧!”


    那包衣獰笑著說。


    緊接著他拔出刀,就在巴都禮倒下的瞬間,那刀光一閃,後者的頭顱在噴射的鮮血中墜落,那包衣揪著辮子直接拎起舉到頭頂喊道:“巴都禮已伏誅,漢軍朝鮮皆大明子民,反正歸國殺建奴受賞!”


    ……


    而此時兩百裏外。


    齊河大清橋。


    這座橫亙大清河或者說古濟水也或者說現代黃河上的九孔石橋,已經變成了裁決山東清軍命運的關鍵點。


    多鐸的援軍到了。


    此前駐軍大名府的多鐸,率領六萬清軍增援山東,倒不是說他反應太慢現在才來,而是他從黃河沿線抽調兵力花了太多時間。盡管鄭州和懷慶的明軍沒有出擊,但多鐸想要湊這六萬大軍仍舊不是那麽容易。這時候關內八旗總兵力二十二萬,這裏麵包括所有雜牌,六萬在山東,十萬在他手下,另外還有一萬蒙古騎兵,多爾袞隻有六萬做預備隊兼顧太行山區的防禦。


    而多鐸麵對的是明軍一個騎兵軍和一個步兵軍。


    好吧,他其實是三倍優勢。


    但三倍優勢也不保險,他很清楚對麵明軍的實力,尤其是明軍後麵還有隨時北上增援的,他貿然被引到山東戰場,迴頭明軍再來三五個軍北上那大清就真完了。


    他是確定南方的明軍沒有大舉北上才出動的。


    “大清橋。”


    明軍第九軍統製張鵬翼頗有些不滿地說:“這個名字得改!”


    “這是大清河橋!”


    他的參謀長提醒他。


    “那也得改,連大清河一起改!”


    張鵬翼說道。


    他是山海關的水師將領,後來被裹挾入吳三桂手下,並且在山海關反正,原本曆史上他自己帶著親信在吳三桂降清後逃離山海關,之後跟著田仰從淮安跑到浙東。最終在守衢州時候因為部下投敵放清軍入衢州,他戰死衢州城內,不過這一次他因為跟著關寧軍反而成了楊慶親信。


    而此刻他們對麵的大清河西岸就是正在出齊河的清軍。


    “準備迎戰!”


    他看了看身後說道。


    在他身後隻有兩個步兵旅。


    明軍兵力不足了,這場戰爭發生得太倉促,至今隻有徐州都統司的三個軍和登州都統司但一個軍參戰,隻是對山東清軍足夠,但再麵對多鐸的援軍就不夠了。


    他們需要增援。


    但明軍是輪換駐防,之前駐防北方的各軍,除騎兵軍外全都撤迴南方休整,甚至很多士兵都放假迴家探親去了,重新集結援軍需要時間,畢竟這才戰爭在計劃外,明軍之前的目標隻是防禦,僅僅防禦是足夠,但大規模進攻就不夠了。


    當然,這沒什麽大不了。


    至少張鵬翼覺得自己以兩個步兵旅再加上濟南城下的一個步兵旅和一個騎兵旅,足以對付兩個方向上超過五萬清軍。


    “建奴的大炮不少啊!”


    參謀長說道。


    清軍的大炮的確不少,而且還是真正的重炮,甚至不是架在河岸,而是直接架在齊河城頭,大清橋距離齊河城不過半裏,加上河灘寬度距離東岸也不超過五百米。數十門重炮不斷在城牆上開火,居高臨下的炮彈飛越大清河落在東岸濺起一片片砂石,不過肯定打不著明軍的,因為明軍距離河岸還有半裏,正好在這些大炮的有效瞄準射程外。


    依靠著城牆上的重炮掩護,清軍騎兵首先開始過橋。


    “開火!”


    張鵬翼淡然說道。


    左右兩個步兵方陣正麵,一門門大炮噴出火焰,正好形成交叉火力的實心彈瘋狂殺戮清軍騎兵,正在試圖狂奔著過橋的清軍血肉飛濺。


    清軍重炮的確可以迫使明軍遠離河岸,但整個大清橋可依然在明軍大炮的射程內,第一支硬衝的清軍騎兵死屍在兩個步兵旅五十六門大炮轟擊下瞬間死屍堆積。不過這些隻不過試探而已,真正強渡的是河麵,近千扛著皮筏和竹排的清軍步兵避開明軍火力範圍洶湧著衝向河麵,試圖劃槳強渡並不寬的大清河。


    “騎兵出擊!”


    張鵬翼說道。


    兩個早就待命的騎兵營立刻出擊很快到達清軍前方,然後下馬以戰馬為掩護,紛紛舉起火繩槍,就像射鴨子般射殺河麵的清軍。


    漏氣的皮筏紛紛下沉。


    然後倒黴的清軍不得不撤退。


    “多鐸這是在幹什麽?他難道不知道這毫無意義嗎?”


    張鵬翼感慨道。


    這的確毫無意義,隻要有他卡在這裏,清軍就無論如何無非渡河,同樣濟南城內的清軍也沒有能力殺出來接應,哪怕把兩路清軍加起來與他進行平原決戰,都不一定能吃得下近兩萬明軍,何況還是這樣被隔斷在一條大河的兩岸。


    然而多鐸肯定不會這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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