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皺著眉頭,放開我,“岑兒,我知道你不高興我這麽做。”


    “為什麽知道我不高興還做呢?”我的語氣毫不客氣。


    他踱到床邊,捧了一把赤色魚鱗,有些傷感,“好吧,既然岑兒不喜歡,我收好便是了。”


    收好?收好就能抹殺一切了?“孟崇文,這樣的重逢,我寧願不要。”


    他怔住了,明朗的眸子露出憂鬱之色,“岑兒,我隻是怕你記不得從前,才摘下這些紅梅花瓣灑在床上的。我知道你喜歡梅花,定會怪我沒有好好愛護它們。不錯,我原本確實不愛它們,我選擇種植它們,隻因你喜歡,所以,這裏的梅花,都是為你而綻放。”


    嗯?梅花?我孤疑的走到床邊,拈起一片赤色魚鱗,並不燙手,光滑細嫩,如同宵宵的小臉。淡淡的暗香似有還無,指甲一按,便出現一條印痕。梅花,的確是梅花!


    奇怪,自從進了悅豐花圃,我的思維時時受控,這裏,隻有我和夫君。


    “夫君,我……不是怪你,隻是、剛才有點頭痛。”我略帶歉意。


    他立馬釋懷了,“我以為你不高興我摘了梅花呢!頭痛好點了嗎?”


    我把花瓣捧起,灑下。再捧起,再灑下。腳尖向前移了移,咦?有什麽頂住腳了?“夫君,房子的布局很好,是你自己設計的?”


    “不,是廣林仙姑設計的。”


    又是廣林仙姑!讓我一再產生幻覺便不足為奇了!


    “廣林仙姑時常來這裏?”為什麽我沒聽孟哥提起過?哦,不對,我隻是在幻境中見過他,況且,幻境是廣林仙姑所為,我所見到的,都是她希望我見到的。


    “嗯,這裏是仙姑助我打造出來的,園內所有的設計都有她的參與。不得不說,她雖然長相醜陋,卻是古道熱腸,助人為樂,且聰慧無雙,能耐過人。沒有她,便沒有悅豐花圃,也沒有我們的重逢。”提到廣林仙姑,他侃侃而談,語氣裏全是欽佩,讚賞,惺惺相惜。


    嗬嗬,仍然是我單純的夫君!


    “這麽聽來,廣林仙姑確實是很不錯的人,有空記得引薦我們認識一下。這些年為你做了那麽多,我要當麵感謝她。”我盡量笑得燦爛些,夫君最喜歡我笑。


    “那是肯定的,有機會一定要介紹你認識,你肯定會喜歡上她的。”


    “嗯嗯嗯。”我用力點點頭,我喜歡她就怪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小鬼魅,好像跟我杠上了似的,一直在黑暗中窺視我,幹得掉我,卻又不想幹掉我,甚至在我快掛掉的時候拉我一把,看到我開心愉悅點便適時的踹上兩腳。不停給我拋些疑團,讓我解開,又拋個過來,讓我真真實實的感受到,她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陪伴,算起來,比敖睚眥更狠。


    我坐在床上捋了許久,沒有捋清從什麽時候開始進入她設計的幻境中的。問了夫君,馬上五點了,天快亮了。


    “怎麽了?有事嗎?”夫君見我坐立不安,挨我坐下,握住我的手。


    “嗯,我確實有點事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摸著我的頭,“岑兒,我們之間還有什麽話不能說的?我可不願看到你憋壞。”


    其實,我想說的是,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迴地府。可是,一見麵便說這件事,太唐突了,得給他時間。


    “決定,很難做吧?”種豬倚著車邊抽煙邊問。


    小羅子他們聯係不上我,卻又不知道我去了哪裏,心如火焚,所有魅一合計,派小羅子去找種豬。我剛下山,種豬一個漂亮的飄移,車打橫在馬路上。


    我沒有迴答他的問題,他胡子碴長滿了下巴,麵色倦怠,眼角微紅,還有點心不在焉,抽煙大概是為了提神。


    “你很累了吧?”我反問,被人家關懷時,心裏說不出的溫暖。而懂得關懷別人的人,往往失去過很多很多。


    “還好。你跟我迴去嗎?”不等我迴答,他把煙頭扔到地上踩滅,又撿了起來,放進尾箱的垃圾袋裏,才說:“我已打了電話給師兄報了平安,它們叫我轉達你,它們不急著去地府,讓你別急。”


    我還是決定迴趟平川,雖然有結界罩住,可它們始終是魅,不屬於這個世界,不能一直呆在人間,還是把它們送迴地府,我方能安心。


    “你太累了,讓我來開車吧!”我打開駕駛室的門,他拒絕了,“你放心,隻要是坐在我車裏的人,我都會安全送到目的地的。”


    我一笑,“我不是人,無所謂,保護好你自己便好。”


    係上安全帶,想起第一次坐他的車時,車裏全是符咒,連安全帶上也下了咒,現在,這些符咒已全部撤走了。“把符咒再裝上吧!雖然我們魅有魅道,但也難免有害群之馬,好好保護自己。”我勸他。


    他淡淡的說:“這三個月裏,見了你、師兄、宵宵,還有平川結界的魅群,甚至,我與大家同生共死過,也得到過大家的保護,也試圖保護過大家。通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我對鬼魅有了新的認識。”


    “小豬種,喜歡上鬼了吧?”我逗他。


    “嗯,以前討厭,現在還真有點喜歡。”


    “這才正常,人容易喜歡上鬼魅,鬼魅卻沒那麽容易喜歡上人。”我覺得很無聊,一邊說一邊撥弄頭發。昨天在平川洗得太急,忘了上護發素,卷起的發尾有些幹枯打結。這頭發,比女人更嬌弱,稍不留意嗬護就病態了。


    我就這麽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啊,扯啊,忽然發現頭發輕磨臉的感覺很好,暖暖的,癢癢的,還帶著梅花的幽香。不知不覺,我把頭發都撥到臉上,捂得臉微微的燙,熱得難受,卻又很舒服。


    我把座椅放斜,種豬打開車窗,“怎麽了?空調溫度太高,不舒服了?”


    “沒有,感覺很好。”我非常享受,好像這會兒沒那麽怕熱了。


    “算了,還是關了空調開著窗,雖然有些冷,我盡量開慢點就是了。”他用餘光瞟了我一下,突然點了下刹車,好在我知道他有這個毛病,沒有構成什麽影響。


    “怎麽了?嚇著了?”我撥開頭發,露出一隻眼睛,看了他一眼,又蓋好了。


    “嚇一跳是真,自從遇上你,還有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沒有見過呢?幸虧我心髒功能強大,要不指不定死多少迴了。”他慢條斯理地說。


    “放心吧!有我在,你死不了。每次被嚇死了,我不讓陰差把你帶走,讓你活著,然後接著嚇死,你想死都死不了。”唿唿的風在車窗上撲打著,把我的頭發吹得在臉上掃來掃去,好癢好癢!


    “我都被嚇習慣了,還會害怕嗎?”他微笑著說。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忽然,我的天眼裏,又看到了一朵碩大的紅梅,當花瓣一層一層剝開,我從花心裏爬了出來……


    “吱!”種豬又來了個急刹,把車刹停後又開始打方向盤,我撥開頭發,隻見對麵一台藍色貨車朝我們衝過來,種豬條件反射往左打方向盤,卻立即又往反方向打去!


    情急之下,我從車窗裏伸出手,幻長手臂,頂住貨車車頭,把它逼停,又快速的縮迴手,全程不到兩秒,估計對麵車裏的人沒有發現。


    種豬發瘋似的搖晃著我,“岑兒,你怎麽樣了?有沒有事?”


    “當然有事!”我咬著牙痛苦的說:“你快放開我,再不放開,我的手臂要燒糊了,變成黑燒孟婆了。”


    這時,從貨車駕駛座下來兩個雙腿打顫的男人,躲在車門邊窺視了我們半晌,指著我喊:“女鬼!女鬼!”


    現在的人,眼睛裏裝了陰陽八卦鏡?開著車也能看出我是女鬼?


    種豬非常不悅,打開車門,“你們怎麽迴事?大白天的,怎麽開車的?開車不小心,多危險!”


    兩個男人瞬間長了誌氣,“小子,你怎麽開車的?別人開車帶個美女,你倒好,帶個女鬼!”


    “你們有完沒完?”種豬平時很有修養,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居然會跟這樣的人爭執,“你哪隻眼睛看到她是女鬼?”


    “不是女鬼,把頭發蓋在臉上幹嗎?”二人相視一笑,剛才的窩囊樣子完全不見了,胖子搓搓手,邪惡的笑著,“現在看來,更像女鬼了!偉哥,你說呢?”


    偉哥更加猥瑣,朝我嬉皮笑臉的打了口哨,“是啊,不是女鬼,怎麽長得這麽漂亮?”


    他們邊說邊往我這裏靠過來,我冷冷的看著,他們要找死,又豈是我能攔得住的?


    種豬擋在他們前麵,“快滾!要不然我報警了!”


    “呦!這男人脾氣挺大的。瘋子,你快把他放倒。”


    “不是,偉哥,你看他是不是很麵熟?我感覺在哪裏見過,而且,你看這車也挺好的吧?”


    偉哥馬上正眼看了種豬幾眼,大腿一拍,“哎呀媽呀,這不是林氏的公子爺嗎?電視裏見過。嘖嘖嘖,瘋子,我們今天要財色兼收了!”


    我靜靜的注視著他們,其實,做人就得像他們,多做點美夢,說不定哪天就成真了呢?畢竟,有夢想,就有希望!不自己把自己給折騰死了,怎麽能早點轉世投胎?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瘋子問。


    “先把這男的綁了,再把這女的綁了,然後打電話勒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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