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不重要,到了你該知曉的時候,自然便知曉了。暫時,你當我是廣林仙姑好了。如果你想解開心中的疑團,就繼續往下看吧!”她把雙手負於背後,微微仰頭看向對岸,冷風吹得她白衣翻飛,烏絲飄飄,竟有一種英姿勃勃,氣宇軒昂的不凡之態。即使算不上魅中龍鳳,也必是女中豪傑。一時間,我竟被她的強大氣勢震懾了,乖乖地向對岸望去。


    咦,夫君何時換上了一套白衣?背影挺拔瀟灑,玉樹臨風,頗有王者之風。


    “你看我和他,是不是很有夫妻相?”廣林仙姑幽幽地問道。


    我不客氣地迴答,“你想得太多了吧?他是我夫君,當然是跟我有夫妻相,與你沒有半毛錢關係。”剛說完,我又仔細打量了她一翻,難道,她是李府小姐?傳說李小姐是個醜陋不堪、刁鑽任性、自以為是、兇狠殘忍的家夥,好像這些特質她都具備。就算她是李府小姐又怎樣?她利用李大人的權勢逼迫夫君嫁過去,夫君喜歡的人是我,我和夫君也是在他們成親之前拜了天地的,我們才是夫妻。


    她搖搖頭,“嘖嘖,真不要臉!”


    我不再理會她。隻見夫君張開雙臂,狂風大作,一時間暗氣遮雲蔽日,天地灰濛濛的。他在做什麽?他什麽時候會法術的?


    大風卷著一陣紅雨落在舒岑身上,夫君凝視著紅梅花瓣一片片、一層層輕輕灑下,偶有幾瓣臥於他的發上。他的身影在梅林中那般孓然蒼涼,此刻,應該傷心欲絕吧?我伸出手,好想好想替他擇去花瓣,撫摸一下他的發,給他些許安慰。


    “真是用心啊!死都死了,弄些無聊的浪漫,為了哪般?”廣林仙姑酸溜溜地說。


    怪不得在舒家的祖墳裏沒有找到我的遺骸!夫君將手掌朝下翻過來,黃土便把我全部掩埋了,卻沒有壟出一座墳,平平整整跟埋我之前完全一樣,甚至看不出動過土的痕跡。他拍拍紅梅樹幹,“紅梅,好好守著岑兒!岑兒,我們該上路了!”


    他轉過身來,不是夫君!是他,怎麽是他?汙穢咒又開始在心裏亂竄,我捂著胸口蹲下來,詫異的望著廣林仙姑,“為什麽陪我喝毒酒的是他?我夫君呢?你們把我夫君怎麽了?”


    她冷冷一笑,“我能告訴你的,就這麽多了。你不是明天要迴地府了,找他問清楚就好了。”說完,翩然而去。


    難怪,我在地府守了上千年,夫君都不來,原來,世界上根本沒有孟崇文這麽一個人,我就這麽被他騙了一千年!娘親啊,奶娘啊,為什麽會是這樣啊?我坐在舒家的祖墳邊,種豬在陵園北麵買了些墓地,把他們重新安葬過了。我一手摟著父親的碑,另一隻手重重的敲打著痛得欲裂的腦袋。


    隱隱約約看到父親偷偷從後門溜了進來,母親輕輕把門扣上,急急問道:“迴來啦?怎麽樣?”


    父親臉色不好,四下觀察了一番,幾個正在後院打掃的家丁彎腰向他打招唿:“老爺迴來啦?”


    他含糊的應著,牽了母親的手,壓低聲音說:“夫人,進房再說。”


    拐到西廂房前,碰上了奶娘,奶娘見著父親十分高興,“老爺迴來啦!”


    “柳啊,你隨我們來,我和老爺有話要說,你站在門口把風,誰都不能靠近,明白了嗎?”母親一慣威嚴的語氣因小聲而讓奶娘更加慎重,站在門口眼睛瞪得像銅鈴。


    “見到了無崖山的張真人了?”母親像是在耳語。


    “見著了。”父親心事重重。


    “那他怎麽說?”


    父親遲疑了一下,“夫人,說出來,你可千萬不能著急啊!”


    母親重重歎了口氣,“老爺,沒事,你說吧!什麽打算我都做好了。”


    “張真人說,岑兒不是屬於人間的孩子,她身上是無盡的黑暗。”


    母親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顯然,她沒有猜到會是這樣的,“那我們岑兒,隨時會離開我們?”剛強的母親竟然落了一滴淚。


    父親握住她的手,接著說:“如果把她囚在不見天日的房子裏,給我們送終沒有問題。”


    母親一聽急了,“不見天日的日子怎麽過?這樣的話,怎麽嫁人?”


    “夫人,你怎麽糊塗了?岑兒不能嫁人,你沒見每次來個提親的人,必定遭惹殺身之禍?張真人說,把她囚在暗無天日的地方,也是為了讓她不動感情,這樣她才能好好活著。人家對她動了感情,人家會死,她對人家動了感情,她便會丟了性命。”


    “我們家岑兒要這麽生活一輩子嗎老爺?她是那麽活躍,把她關起來,她怎麽受得了?”


    “夫人,總比我們眼睜睜看著她離開我們的好啊!”


    母親站了起來,踉踉蹌蹌扶著桌子走了幾步,“老爺,讓她住在後院吧!把下人全部調來大院,後院就留她跟奶娘兩個人吧!”


    步行街擁擠的人群早已散去,孤寂的路燈慵懶而倦怠的亮著。我拿腳踢著一個空鞋盒,摩擦聲在夜空中很刺耳。來這裏,大概是想看看高峻的珠寶店吧,欠他的太多太多了,“你活著,我的念想就活著,我的愛就活著。我願意用我的全部來守護你,甚至,是我的性命!”每每想起這句話,我的心會淡淡的痛。


    站在珠寶店門口,我仿佛又看到了他三月般的眼眸和笑顏,他正對我說:“岑兒,不要再哭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快走吧!”這一切,已深深地刻在了我心裏。


    忽然,卷閘門拉開了,小翠在門口東張西望,“哎,孟小姐,快進來!”


    “你怎麽知道我會來的?又是有醜女托夢?”我走進去,把門關上。


    “不是啊!我今天打你電話來著,一直打不上,估計你看到了會複電話給我,或者會來店裏找我吧!”她信心十足的說。


    她找我,無非還是為了打探高峻的消息,我想把話題岔開,“今天生意不錯吧?”


    她笑得很得意,“是啊,自從我們家高峻去給我造鳳冠開始,我們家的生意特別好!小時候,算命的就說我這個人旺夫,誰娶到我,又富又貴又長命。看看,現在已經嶄露頭角了。”


    我在辦公室的真皮沙發上坐下來,“嗯,如果你先生比你小的話,會更富有。”


    她盯著我,“真的嗎?為什麽?”


    “你們人間不是時常說,女大三,抱金磚嗎?這麽推算,你先生小你六歲,就抱了兩塊金磚,小你九歲,抱三塊。你說是不是更富有了?”說完,我才發現,這句話裏又出現語病了。


    好在她沒有留意到我的說的“你們人間”,哈哈大笑後,正色問道:“孟小姐,你老實告訴我,高峻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我一驚,她知道什麽了?“呃,為什麽這麽問?”


    “我前天做了個夢,夢到鵝毛大雪漫天紛飛,我從頭到腳被雪裏得嚴嚴實實。我們家鄉說,夢到雪落到自己身上,是要披麻戴孝。我想來想去,如果不是他出了事,怎麽會一直不聯係我?再怎麽樣,他也要問一下店裏的情況啊!我想過了,你看到我找你的電話,沒什麽的話,是直接複電話給我,有事的話,會直接來店裏。而你,直接來了店裏。”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想從我的表情裏尋找蛛絲馬跡。


    原來,我想讓她對高峻有個美好的念想,高峻活著,她的念想便活著。但是,讓她一個年輕的女孩一輩子守著一個念想活著,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她該盡快有新的生活。“小翠,對不起,是我騙了你!”


    她搖搖頭,淒淒然地說,“不,是我自己騙了我自己,我很喜歡高峻,所以也很希望他能喜歡我。但他並不喜歡我,他喜歡的是你。”


    看來她什麽都知道,不過,我還是不想讓她受傷,人一輩子太短,受了傷之後,偷偷療傷的時間太長,於是,一段最美好的青春往往都花在了療傷上麵。“沒有,他是喜歡你的。”


    “你不用再騙我,因為,我曾經跟他表白過,他拿出一隻玉鐲和一條金項鏈,叫我選一樣,我毫不猶豫的選了金項鏈,就是現在戴著的這條。我真的太喜歡這款項鏈了,特別是這個雙心吊墜,讓我愛不釋手。可他說,選玉鐲的人,才是他的有緣人。這麽久以來,你是第一個看上這隻玉鐲的人,所以才對你百般刁難,希望你知難而退。那天,把你打發走了,我內心掩飾不住的興奮。他卻迴來了,不巧的是,居然有個顧客告訴他你想買那隻鐲子,我沒辦法,隻好找你迴來。”她黯然失色地說。


    我啞然失笑,早知道真相的她,聽著我撒些無聊的謊話,沉醉其中不願自拔,愛得發瘋了吧?她對我坦白,大概是想醒來了。


    “你猜得不錯,高峻他確實出了事,在金礦裏被落石砸到了,給你的鳳冠完不成了。以後,一定還會遇到一個想給你做鳳冠的人,他說,那個人還是他。”有時候,說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謊言,也是一種安慰。


    她紅著眼將臉上的淚抹掉,“嗯,你幫我轉告他,我會等著那個想給我做鳳冠的人來娶我的。”說著,趴在我肩上,“孟小姐,你也喜歡他嗎?”


    “喜歡,但他不會給我做鳳冠,所以,我更喜歡給我做鳳冠的人。”我摸去她臉上的淚,“他叫你好好守著珠寶店,好好活著,那個人會帶著金鳳冠來娶你的。”


    我陪她到五點,天快亮了,還得去去其他地方呢!她追到門口,“孟小姐,金剛石是他留給你的,你帶走吧!”


    我拒絕了,“我明天要去很遠的地方,帶著不方便,還是由你保管吧!”


    看她關好門,我仍然想在門口站一會兒。這時,裏麵傳來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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