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紙袋裏取出一隻精美的紙盒,到底是什麽?雖然在人間除了收剛子的錢,就隻有種豬的這份,我卻沒有非常期待的感覺,隻有好奇和猶豫,不會又收到一個什麽咒吧?


    天眼裏亮通通的,不是咒,我放心了,揭開盒蓋,一團耀眼的豔豔的紅映入眼簾,搞什麽?我疑竇叢生,手指輕觸到的,是柔軟絲滑,真是塊上好的布料!


    展開提起來,一條做工精細的紅裙讓我心曠神怡,富有光澤的色彩把整間屋子刹時間蓬蓽生輝。這紅,正如西山紅梅的花魂,是夫君最鍾愛的紅,是我最依戀的紅。


    我愛不釋手的捧了許久,輕輕擺在床上,深情地凝視著它,和夫君郎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


    小羅子帶著三隻警察從衣櫃上方的結界裏蹦了出來,“孟大人,這是你過年做的新衣服,真漂亮!我從來沒見過這麽高端霸氣上檔次的裙子,穿在大人身上,絕配啊!”


    “小羅子,吹過頭了啊!”我笑了,現在心情安好,聽幾句奉承話能活躍氣氛,何樂而不為?


    小羅子正經八百地誇道:“孟大人是小的見過的最美麗最具氣質的大美女,這裙子是小的見過的最漂亮最有檔次的衣服,此二最搭配在一起,不是世界之最麽?比下雨天與音樂更配,完全可以申請吉尼斯紀錄,你們說是吧?”


    “才不是!”地獄警察符承會不屑一顧地說。


    小羅子臉色驟變,“你有沒欣賞水平?會不會說話?又沒人當你啞巴。”


    “我覺得小符說得沒錯,小普,你說呢?”


    “我也完全讚成小符和小秦的觀點。”


    小羅子不悅地說:“我知道你們是地府的公務員,是高大上,我隻是一個在人間四處逃亡的小魅,現在與你們為伍,拉低了你們的整體素質和水平。你們針對我,我沒意見,但你們不能因為我而對孟大人不敬啊!”


    小符嚴肅的說:“我們沒有針對你,也沒有對孟大人不敬。你沒去過地府,不知道孟大人從來隻穿紅裙的,她的美貌和德行在地府數一數二,我們早就司空見慣,順理成章,所以不覺得稀奇。”


    小普和小秦馬上附和。


    “原來是這樣,怪我少見多怪。”小羅子無精打采地說,“孟大人,我從來沒見過你穿紅裙,不如你試穿一下,讓小的見識見識。”


    “我們讚成小羅子的想法,希望賞心而悅目的同時,能有更好的運氣和戰鬥力。”


    我換了長裙,穿上和桐兒逛街時買的新紅色高跟鞋,用吹筒把頭發吹出更漂亮更洋氣的卷,膚色不好,又上了點淡妝,連自己都愛上了鏡子裏的自己。


    種豬的眼光像尺子一樣,選的紅裙比量身定製的更合適,時尚的小圓領,貼合的腰身,上窄下寬飄逸仙動的廣袖,長曳至地盈風而舞的裙擺,一切是如此美不勝收。


    沒有厚呢大衣的束縛,身體輕便多了。我站在窗口,寒風嚦嚦。張開雙臂,廣袖墜到腰間,被風吹得鼓起,宛如張開雙翼,於春日風和日麗在百花叢中翩躚的蝶兒。若配上嫋嫋娜娜的裙擺,便是飄飄若仙了。


    難得有這麽唯美的衣裳,讓我做迴奈何莊的孟婆。僅管房間不大,不能盡興的飄來蕩去,我還是鎖好門,或飄,或疾馳。


    “孟大人,我們可以出來了嗎?”小羅子在結界裏喊道。


    “出來吧!”


    它仰頭張大嘴巴望著我,“哇!原來孟婆是這個樣子的!太超出我的想象了。早知道是這樣,我拚了命也得下一迴地獄。”


    我嬌嗔道:“不用感概了,過不了幾天,你就能達成所願了。”


    窗外的天空如此廣闊無邊,能出去飛一會兒,迎風踏雪曼舞該多好。怕光線照進來傷了小羅子它們,我戀戀不舍關上窗子。


    “大家過年好!”我吐氣如蘭,優雅輕緩地打招唿,我就是這樣的,衣服妝扮能左右我的性情。


    “哇!岑兒今天太漂亮了!”青玉姨拉著我的手左看右看,“隻是,穿得太單薄容易感冒,還是加件外套吧!”


    才不要!我心裏反抗道,腦子裏卻沒想出拒絕的理由。


    “青玉姨,孟小姐隻怕熱不怕冷你是知道的。”桐兒溫柔地說,“孟小姐,新衣裳很合身,很合適,你今天特別漂亮,美得我都羨慕妒忌恨了。”


    從她綿軟的語氣裏,我沒有聽出任何羨慕妒忌恨。我隻是簡單的說了“謝謝”二字,種豬向我點頭示意,看他的表情,應該是讚許。


    我不動聲色坐了下來。種豬送的這裙子,不知道桐兒知道還是不知道,我不敢多話,女人心思細膩得能摩擦起滿屋子的泡泡,萬一她不知情,反倒平白無故給種豬平添不少麻煩。


    青玉姨再勸我穿外套時,種豬打開了暖氣,我寧願穿件外套,暖唿唿的全身癢。


    “岑兒,你看貼的門神怎麽樣?孟府也是這麽貼的吧?”青玉姨笑嘻嘻的問。


    我笑著點頭,每扇門上都貼了關公,這麽風風火火的性格,除了青玉姨還能有誰?話說舒府過年前一天,家丁便早早將門神掛在大門外,門神用桃木雕刻而成,捉鬼名將神荼、鬱壘細琢得栩栩如生,氣度非凡,兩扇大門前各掛一件,鎮宅辟邪。


    “青玉姨,你們怎麽沒換新衣服?”見他們過年不穿新衣裳,我隨口問道。


    大家都笑了,青玉姨在圍裙上擦擦手,“岑兒,長慕跟你們那邊風俗不一樣,過年這天,孩子們一早起來就穿新衣服,大人是晚上洗了澡才穿。”


    我幫著折青菜,奇怪地問:“大人為什麽要晚上穿?大晚上的,美給誰看?”


    “因為白天大人要忙著過年,穿著新衣服做飯,弄得全是油漬和油煙,正月份走親戚穿什麽不說,新衣服糟蹋了,得多心疼?”青玉姨端了一杯酒給我,“岑兒,試試這酒味道如何?”


    我接過來,嗅了嗅,什麽都沒聞到,“不錯,很好,很香。”


    青玉姨叫我快試試,我抿了一口,沒有味道,再喝一口,還是沒味道,於是,我一口幹了,咂咂嘴,到底什麽酒?


    “怎樣?能比得上你奶媽做的味道嗎?”青玉姨湊過來,期待的問。


    我徹底蒙圈了,“嗯,完全一樣,特別好喝,不知道青玉姨是怎麽做出來的呢?”


    青玉姨得意地對許伯說:“老頭子,就說你沒品位,總怪我屠蘇酒做得太差,味道古怪,我知道岑兒一定喜歡。是吧,岑兒?”


    見我點頭,她接著說,“我用上好的包穀燒,加了花椒胡椒煮,我就想,酒裏有了麻、辣,得加上酸、鹹,所以加了點鹽和醋調味,想來想去,又怕酸味太重,就加了點白糖。”


    許伯點了支煙,憨厚的笑了,“我是怕味道太怪,岑兒喝不下,沒想到我這老婆子是個天才,歪打正著了。”


    我又找青玉姨要了一杯,一口灌下,“真好喝!青玉姨,再給我滿上。”反正味道再怪我也喝不出來,青玉姨辛辛苦苦做的,難得她這麽有心,就多喝點哄她高興高興。


    她接過杯子,勸道“我們吃團年飯再喝吧!現在喝醉了不好。”


    今天換了大圓桌吃飯,他們說,這樣會在新的一年圓圓滿滿。吃飯前,許伯,在各方各位燒紙錢拜神,桐兒裝了飯和酒,給種豬祀拜祖宗。


    青玉姨上好菜,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們叫我出去看放鞭炮。隻見一堆稻草上堆了得多竹筒,說好的鞭炮在哪裏?


    青玉姨說:“這是你許伯砍的後院的竹子,記得你說孟府就是這樣放鞭炮的,我們也跟著潮流時尚一把。”


    “放鞭炮不怕被鄰居投訴?”我問。


    “所以隻準備了這麽多。”許伯好不容易插句嘴。


    在嗶嗶啵啵的爆竹聲中,關上大門,開始入座。我坐在青玉姨和桐兒中間。


    大家舉杯共祝新年快樂,順利後,青玉姨給了種豬、桐兒和我壓歲錢,然後種豬又給了青玉姨,許伯和我。我也派給了青玉姨、許伯、種豬和桐兒。可是,他們拒收,理由很好笑:在做的人裏我最小。


    大家一邊吃一邊喝一邊聊。這一刻,我差點就把自己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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