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都以為心理醫生隻要做好傾聽者的角色就行了,實則,傾聽者這個職責,並非想象的那麽簡單。一個優秀的心理工作者,不僅要傾聽,還要適時引導。唐森正在引導盧少夫把內心情感宣泄,以期找到合適的機會解救人質。


    盧少夫絕對沒想到唐森開口會說出那話,所以,他的臉上果然露出了驚詫的神色,短短瞬間後,他那種詭異的大笑發了出來,這是一種宣泄,表明他的確順著唐森的話語,開始要說些什麽了。果然,在笑聲後,盧少夫大聲宣泄道:“現在說有屁用啊。我都已經殺了人,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麽迴頭路,從小到大,沒人願意聽我說話,都他媽看不起我,好,看不起我,老子就殺人,我要讓他們看得起。”


    “沒人看不起你,隻是你不願意溝通而已,你迴想一下,你有沒有主動找人說過你心裏話。”唐森壓低手勢,在潛意識中讓盧少夫減少激動。


    然而,盧少夫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繼續咆哮,繼續喋喋不休的說道他當初受過的冷漠。任何犯罪,都可以再其成長過程中找到誘發因素。而犯罪心理並不是一開始就形成的,而是慢慢積累,逐步養成。盧少夫製造了悲劇,他同樣自己也是個悲劇。人際交往的不暢會帶來諸多後果,而如果自身加上自卑和成長環境,則更可能因為積累而產生犯罪。當初的馬加爵便是這樣,而盧少夫逐步成為一個連環奸殺者,也是這樣。他甚至比馬加爵更加可悲。


    馬加爵,男,以優異的成績考取重點大學,卻因為內心自卑造成自閉,最終將寢室室友全部殺死!被公安部列為a級通緝犯;2004年6月17日被執行死刑。他的行為,至少還有自主動機,而盧少夫,就連所謂的報複社會,都是一種模仿偶像行為,他更加懦弱和自卑。


    盧少夫爆發的情緒一泄而不可收拾,唐森逐步引導,讓他幾乎把他上學到進入社會的那段時間悲催全部說出。


    我見到時機已經成熟,小聲提醒身邊的張鵬道:“等會揍我。”


    “什麽?”張鵬瞪大雙目,完全不明白我這話的意思,“我沒聽錯吧。”


    “別廢話,照我說的做,記住,要真揍,不能讓對方看出你手下留情了。看我的手勢行動。”我目光向下,示意張鵬盯著我的手指,“我擺出三根手指的時候,你就揍我。”


    此刻不能有半點差池,我肯定的眼神告訴張鵬,聽我指揮,一切便是。作為一名特警隊員,嚴格執行命令是他的宗旨,雖然不了解我為何這般做,可是當我的手指豎起三根後,張鵬毫不猶豫的對著我的臉上就是一拳。


    這一拳,直接讓我的臉上五味雜陳,就像開了醬油瓶一般,瞬間鼻血就湧了出來,這種疼痛,甚至讓我覺得有種眩暈感,可是,理智告訴我,這樣還不夠,我順勢拉著張鵬倒在地上,再其耳邊道:“別停下,繼續揍我。”


    就像一台機器一般,張鵬索性騎在我的身上,不停的拿著拳頭朝我的身上砸來,忽然的變動讓空氣似乎呈現了詭異。而盧少夫瞪大眼睛看著這邊,終於,在張鵬的拳頭又一次砸在我的臉上後,他放肆大笑道:“打,打死他。給我打,打死他。”


    我已經被張鵬打的看不清前方,而且,耳朵都有點失聰,可是,盧少夫的這種聲音,卻讓我顯得極為興奮,因為,我們需要的就是這個時候。


    張鵬的拳頭每一次擊打在我的身上,盧少夫激動的情緒更甚,我甚至在腦海中想象到他手舞足蹈的樣子。


    對,手舞足蹈。一個狂歡虐殺行為者,其行為是一種狂歡肆虐的態度,而這種狂歡肆虐,不僅僅局限於個人。當他的周邊,涉及到刺激他本人的狂歡虐殺行為時,他同樣也會關注,並且,他會主動帶入其中,甚至忘卻了自己現在到底要幹些什麽。


    手舞足蹈,意味著盧少夫已經全情投入,並且,他的雙手肯定已經無意識的將高萬媛鬆開,隻要他的手離開高萬媛的脖子,並且將槍挪開高萬媛的太陽穴,那麽……


    砰的一聲,我聽到一聲槍響,而那個時候,我的餘光終於看見唐森已經把盧少夫抵到了一棵大樹上。


    此時此刻,我對著張鵬終於咆哮道:“你他娘的還打?還不快點抓盧少夫。”


    徹底反應過來的張鵬一扭頭,瞬間就跟一頭小獵豹一般,蹭的一下,竄到盧少夫的身前,他將盧少夫直接撲到在地,一個翻身擒拿後,將其控製在自己身上。他身旁的唐森已經將高萬媛抱在懷裏。一切,終於搞定了。


    說實話,此時此刻,受傷最嚴重的便是我。因為要讓盧少夫看不出我們做戲,並且讓盧少夫全情帶入,我需要張鵬真打。一個專業特警,打我一個半傷殘人士,這結果便是……


    尼瑪。這已經不是破相的問題,而是毀容的問題了。就連張鵬迴頭看著我,都不好意思的低著頭,連忙道:“亮哥。我……”


    我趕緊伸出手,另一隻手摸著嘴角的血跡道:“別**給我道歉,你如果不讓我見血,盧少夫不可能這麽瘋狂,唐森也不會找到機會得手了,你做的沒錯。但是老子能不能發個牢騷。你**就不能不要總對著臉打嗎,臉上已經見血了,就不能換點別的地方。”


    “額……”張鵬一臉的愧疚之色,瞬間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憋了好久,才冒出一句話,“我怕把你手腳打折了。”


    “你這毀容了,我更難受啊。”我哭笑不得。這嘴巴剛一咧開,疼痛感讓我一陣眩暈、


    甚至眼睛一黑,我朝著後方倒了下去。幸虧旁邊有一棵大樹,讓我有了這個支撐。輕輕的鬆了一個氣,我晃了晃腦袋,將情緒調節一下。


    盧少夫,終於被逮住了,而唐森懷裏的高萬媛,還沉浸在驚恐之中。連環殺手盧少夫找到了,可是a殺手還沒找到,我們需要抓緊時間。


    “馬上帶盧少夫下山接受問詢。”我摸了摸額頭和嘴角,甚至都拿著衣服將自己的臉遮了起來。


    作為一名專業行為分析人士,有時候為了探求別人最真實的意圖。我們主動挨揍的情況是存在的,但是今天這頓揍,未免有點重了。不過好在結果是好的!


    我舒了一口氣,搖搖晃晃的準備離開那棵大樹,然而,一種本能的暗黑衝動湧入我的心頭。我的目光有些渾濁,因為剛才被打,腦子還沒完全清醒。不過,我能看見唐森那肥碩的身體朝著我衝來。


    在我意識到問題嚴重的時候,我已經被他重重的推開,接著,便聽見嘭的一聲。盧少夫隱藏在這裏的一顆已經倒計時的定時炸彈,爆炸了!


    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的味道。而瞬間凝固的氣息,讓我感覺到一絲害怕。


    “唐森。唐森。唐森。”我被推倒很遠,而炸彈的碎片也插入了我的身體中,可是,那種疼痛已經不能讓我迴想了,因為我記得清清楚楚,唐森在推開我之後,自己的身體,便在空中被爆炸的氣流推倒一邊了。


    “唐森,你個王八蛋,迴答我。”我從地上幾乎帶著哭腔的爬了起來。那一瞬間,我已經好久沒有複發的脊柱疾病,幾乎再次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剛剛站立起來,那種無力感,便讓我直接跪倒在地。我發現,那一瞬間,我似乎雙腿失去了知覺。


    不過,我相信,這是一種心理暗示,因為我以前的傷病,加上我現在遭受的嚴重衝擊,讓我一時間無法完全利用我自己的身體,我幾乎是爬著到了剛才爆炸的位置上。


    而現在,高萬媛已經嚇傻的蹲在一棵大樹的旁邊。張鵬在爆炸的一刻,用手銬將自己和盧少夫靠在一起。不過炸彈衝擊的氣流,也讓他們兩人滾了很遠。


    “唐森,唐森。”我已經筋疲力盡了。我已經看不見唐森在哪了。我的眼睛,也開始出現渾濁了。


    我聽見我的耳邊有其他人在唿喊的聲音,我也知道,腳步聲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山下的警察們聽到了爆炸聲,通過監控畫麵,他們肯定知道要采取行動了。我知道,我雖然現在閉著眼睛,渾身無力的躺在那裏,可是,我的四周一定都是警察,我沒死,我看見高萬媛也沒死,我也知道在我昏迷的前一刻,盧少夫和張鵬也沒死,可是,我沒看見唐森還活著。


    唐森,你個混蛋,你不能有事。


    我能感覺,我的眼睛睜不開,可是,我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那種沉睡感,讓我已經覺得自己飄起來,很輕,很薄,很酣睡,直到,我聽見四周的聲響。


    在上山之前,我就說了,作為一個狂歡虐殺者,他每一個行動,都是和死亡在做遊戲。殺人對他很簡單,這附近一定有炸藥。可是,我們為了救人,別無選擇。唐森為了救我,現在生死未卜!


    天堂地獄?生生死死?鬼門關,誰人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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