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燕想了一夜,還是決定來找哥哥。


    要說帶人入宮,也不是什麽難事,隻消說進宮看望娘娘或太後便是了。讓父親給皇後傳個信,再讓皇後召她們進去,權當領個姐妹去後宮玩耍、陪姑母談心,以前又不是沒幹過,皇上皇後才不會計較什麽。


    所以,此事還需女子來,哥哥帶人進後宮……委實不方便。


    “你說的有理。”崔承皓也是這般想的,“不過,進宮還是我陪你們,進去之後,你再領她往娘娘那邊去。至於如何領她到長樂宮……”


    “這你便不需擔心了。”崔燕笑道,“就說去跟太後請安,隻要到了長樂宮,那便有法子去郡主的房間。而且,就憑皇後娘娘的威力,不信我們見個人都見不了。”


    “這倒不是難事,隻是……”崔承皓又在猶豫。


    “別可是了!”崔燕打斷他,“哥,到時隨便編個理由不就得了。她也說了,隻需半柱香的功夫,隻要讓她跟郡主說完話,她便走。”


    不知何時,她說話竟開始偏向她這邊了,或許是薛千昨天說話時的神態,是那樣肯定、那樣急切。


    說實在的,他兄妹倆也沒信心能救郡主,隻不過是抱著渺茫的希望試一試罷了。


    “就算這一切都沒問題,那……”崔承皓還是有些不放心,“那郡主萬一不聽她的呢?”


    萬一不聽她的,那麽如同釜底抽薪,一切白費。


    崔燕也愣住了,是啊,憑什麽可以判定郡主會聽信一個陌生女子的話?


    “算了,事到如今,隻能搏一搏了。”崔承皓笑笑,“而且,我相信她。”


    我相信她。


    崔燕冷笑一聲。


    “公子。”有小廝進來稟報,“燕王世子過來了。”


    崔承皓聞言,眼神一亮。


    崔燕更是眼神一亮。


    屋裏安靜了一刻。


    “好了,燕燕,你快去收拾下衣裳,倘若娘娘召見,也得給人家準備衣裳,免得到時手忙腳亂。”崔承皓催促道。


    “著什麽急,又不在這一時。”崔燕嘟嘴,眼角卻浮現一絲笑意,“而且,澈哥哥都好久沒來了,這迴怎麽想起來咱家了?是不是——”


    “燕燕。”崔承皓冷了臉,肅穆道,“倘若我們要談正事,你也要聽?”


    崔燕理直氣壯:“什麽正事我不能聽?我就要聽你們談正事,正事歪事我都要聽,我還——”


    “把大小姐帶出去。”崔承皓低聲喝。


    崔燕一愣。


    兩旁丫鬟聞言,趕緊上去,左擁右抱,三下兩下便把崔燕拖了出去。


    崔燕明白過來,氣得大喊,卻掙脫不過,直到被帶出院子,丫鬟們才鬆了手。


    “好啊你們,你們敢動我!一個個整天圍著我哥哥我就不說你們了,現在蹬鼻子上臉了,以為是哥哥的人就敢對我動手了?!你們……”崔燕叉腰怒吼,臉頰通紅,“都給我讓開!”


    “小姐!”綠蘿趕了上來,按住她,“就聽公子的吧,她們也是迫不得已,你跟自家人置什麽氣?再說了,要是讓人家聽見了,該說這小姐多不懂事了,那該多丟人啊……”


    崔燕聞言,好像氣消了不少。


    綠蘿忙又道:“而且,周世子不常來的,這一來,定是有大事了,小姐當真要聽人家談論正事?”


    她看著小姐。


    崔燕被她看著,不說話了,皺皺眉頭,似乎覺得也有理。


    “而且,小姐著什麽急,表小姐不是已經答應了嗎,總不差這一次的。”綠蘿邊說著,邊遣散了丫鬟們,攙著崔燕往內院走去。


    “行了,你也別說了,我又不是傻子,這道理能不懂?”崔燕不耐煩地打斷綠蘿,用手帕扇著風,“對了,去叫那人來。”


    那人……誰?


    “笨呀,還能是誰,薛……薛姑娘唄!”崔燕瞪她一眼,“說有要事相談。”


    她要好好跟她說進宮的細節,免得到時出了差錯。


    那人不嫌丟人,自己還嫌丟人呢。


    綠蘿笑了,忙答應著去了。


    “等等。”


    綠蘿又停住。


    “就說我在哥哥的書房,讓她直接來找我。”


    綠蘿走後,崔燕站在原地,剛想轉身迴去,耳邊又響起了綠蘿的話。想了想,還是忍著收迴了腳步,轉身往東苑的書房去了。


    倘若等會兒有機會,他們出來或許還能與自己碰著,哪怕……哪怕就看一眼,偷偷看一眼就成。


    反正,澈哥哥也不愛說話,更不愛搭理她們這些小姑娘。


    她咧開嘴,蹦蹦跳跳去哥哥的書房了。


    ……


    ……


    薛千一聽綠蘿的傳信,馬上明白了。


    沒想到,他們兄妹速度這麽快,這就想到法子帶她進宮了?


    也是,他倆的姑母就是當今皇後,又與宮中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進個宮也不算麻煩事。


    她速速起身,朝崔燕房中走去。


    就要見到郡主了嗎?終於能進宮見郡主了嗎?


    她簡直不敢相信,既緊張,又興奮,還有不安,心如擂鼓,腳步也匆忙起來。


    此事她一直沒敢告訴師父,不過她相信,師父一定知道她要做些什麽,隻是不知具體要做什麽罷了。可奇怪的是,師父沒跟她說過什麽,一句話都沒有,好似完全不知道此事似的。就連秋生,這兩天也不常見。


    秋生哪兒去了,這兩日怎麽不見她的影子?


    可轉念一想,憶起師父教秋生拔針的情景,不禁又暗笑幾下。這丫頭,最近拔針肯定拔得極好了,說不定這迴崔承昭病好,她的手上功夫要趕上自己了呢。


    “那郡主的事你怎麽看?”


    薛千剛行至轉角,忽聞“郡主”二字,幽幽從碧紗窗裏傳出,不由停住了腳步。


    這是崔承皓的聲音,她不會不認得。


    那麽他在跟誰講話?


    不會在說自己要進宮的事吧,他答應了自己不告訴任何人的!倘若不知情的,一定會懷疑她別有用心,她再解釋一番可不一定會有人相信她了。


    那她再進宮……豈不是麻煩了?


    薛千下意識攥緊了手。


    屋裏的另一個人,過了良久才說話:“太子已派人看過林蕭之了。”


    林蕭之,薛千又愣了愣,林蕭之是誰?


    “那他……他怎樣了?”崔承皓的聲音有一絲焦急。


    “傷得很重。”對方的迴答很簡短。


    “這可如何是好,想必郡主也傷得不輕了。要我說,這個林蕭之也實在膽大,一個帶刀護衛,戍守外圍,怎麽就和內廷扯上關係了?這下可好,節骨眼上鬧出事來,虧得隻是打了四十大板,否則送他入牢豈不是更糟?對了,他是誰的手下?”崔承皓一連串說了許多,語氣中可以聽出其是真的在著急和不安。


    “裴將軍的手下。”那人答。


    “裴將軍那邊……”


    “裴將軍已經請罪去了,陛下還在發怒,不過好在有皇祖母說話。我想,裴將軍應該無大礙。”


    “那便好。”崔承皓沉默半晌,又清了清嗓子,“其實,你也不用太著急,隻要人活著就好,郡主那邊總會有法子的……”


    薛千的心提了上來。


    法子,什麽法子?


    豈不就是她那日想的法子?


    崔承皓,千萬別說,千萬別說出她來……她在內心祈禱。


    不過……另一個疑問忽然爬進她的腦袋。


    “你也不用太著急”……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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