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文征明想了一小會,開始在紙上動筆寫道:


    五十年來麋鹿蹤,苦為老去入樊籠。


    五湖春夢扁舟雨,萬裏秋風兩鬢蓬。


    誌遠出山成小草,神魚失水困沙蟲。


    白頭漫赴工車召,不滿東方一笑中。


    提筆收字,幾句詩就寫在紙上,眾人立馬圍上觀看,而有些人不識字,隻得湊湊熱鬧。


    唐伯虎把這首詩拿了起來,念了一遍,說道:“征明兄,今日可是秋賢弟大婚之日,你這詩有些文不對題啊。”


    文征明放下筆,擺手道:“你們又沒說要以什麽為題,況且我這詩是為了告訴秋賢弟,心中有抱負就要趁早趁年輕去完成,不要像我這般三十有幾了還一事無成。”


    秋一白一聽,這些話倒是有道理,而且曆史上的文征明年輕時考取功名仕途不太順利,一直到了五十四歲才弄了個職低俸微的翰林院侍詔的職位,而又因為其書畫盛名,朝廷官僚求其書畫者很多,由此受到翰林院同僚的嫉妒和排擠,文征明心中憋屈,沒多久就上書辭職,三年後才被批準,五十七歲迴蘇州定居。


    江南四大才子文采出眾,但都很難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這倒是讓秋一白很是鬱悶,難道這四人都是書呆子?


    秋一白對文征明行了一禮:“多謝征明兄提醒!”


    文征明也行了一禮:“俗話說‘秀才之禮紙半張’,這首不才之詩就送賢弟了!”


    文征明蓋上大印,秋一白就好生收了起來,心道:“這可是文征明的真跡,得好好收著!”


    秋一白突然想起什麽來,問道文征明:“征明兄,上月中秋,你半夜迴家時可是照我所說的辦?你家夫人有沒有責怪於你啊?”


    說起這事,唐伯虎立馬就過來插話了:“賢弟啊,你那招甚是高明啊,搞得他家夫人愣是把他跟嬰兒一樣照顧。”


    “噢?征明兄被夫人如此對待,真是少見啊,唐兄,賢弟給的是什麽高招啊?”徐禎卿奇怪的問道。


    “我送征明兄迴去,剛進去,他夫人就衝著上來,一副要吃人的模樣,按照以往,征明兄肯定是賠禮道歉,說自己沒喝多少酒之類的話,可這次,他不但沒賠禮道歉,而且還裝得很醉的樣子,他夫人上前來扶他,還被他一手擋開。”唐伯虎像是說書一樣說著故事。


    徐禎卿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心當做驢肝肺,征明兄,你沒挨揍啊?”


    “這哪能呢?要說賢弟這招,高明就高明在證明兄後邊所說的話,他把他夫人推到一邊,說道:別碰我,我家中有夫人,看不上你們這些庸脂俗粉,我得迴家找我夫人,我心中隻有我家夫人,你滾一邊去。這話一說,他夫人原本要發火都被他給澆滅了,一感動,愣是又照顧洗臉又是洗腳的,簡直對征明兄好得不得了啊。”


    這個效果倒是在秋一白的意料之中,這招還是在後世的網絡段子裏學的,這裏的人沒那麽多套路,自然會信。


    徐禎卿對秋一白豎了個大拇指:“賢弟這一招實在是高明啊。”


    秋一白摸著腦袋,一臉的不好意思:“媳婦乃是一家人,這種對付媳婦的損招還真是不敢當高明,征明兄,你以後還是別喝酒按時迴家吧,同樣的招術用兩次就不靈了!”


    “這當然!”文征明拿著扇子坐下:“可今日秋賢弟大喜之日,咱就算再怕媳婦,也得喝幾杯啊。”


    在新房內的蘇子依兩人聽得很清楚,小雅很擔心的說道:“這姑爺怎麽這麽多壞心思啦?他以後會不會在你身上耍什麽心眼啊?”


    蘇子依搖頭:“肯定不會的!”


    “為什麽?”


    蘇子依把手中的戒指舉起來:“就憑這個和方才他對我說的那番話,小雅,你不知道,剛才相公居然對我單膝下跪,我還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這樣過。”


    “什麽?姑爺居然對小姐單膝下跪?”小雅驚道,然後又變得很小聲:“這要是傳出去,他豈不是很沒臉見人啊?”


    蘇子依繼續看著外邊,不迴答這個問題,但是她知道,秋一白肯對自己單膝下跪,就肯對自己一輩子好。


    祝枝山坐著不起來,連喝幾杯酒,看著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樣子。


    “允明兄,你怎麽這幅模樣,誰惹你啦?”


    “唐兄,我這是觸景生情啊,你說,咱們江南四大才子,就剩我一個還沒有成家立業,我年紀最小我就忍了,可是秋賢弟比我小都已成家,你說這······”


    “哈哈!”眾人大笑。


    唐伯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允明兄,原來你是在想這事啊?你不是說你和季花魁是真愛麽?你可以和她成親啊!”


    祝枝山搖搖頭:“我現在才發現不是真愛,尋芳閣,那就是永遠都填不滿的無底洞,我四千兩銀子一夜就沒了!”


    “哈哈!”此話又引得眾人大笑。


    秋一白笑了一下,一臉同情的跟他坐下:“方才你都興致勃勃的想要鬧洞房,怎麽轉眼之間就這麽多愁善感啦?”


    祝枝山搖搖頭,又喝了杯酒:“賢弟,你不懂啊,井上梧桐閣上鍾,林間烏鳥草間蟲。與君盡是淒涼伴,若伴愁人最是儂······”


    “停停!”唐伯虎打斷他的話:“允明兄,這可是秋賢弟的大喜之日,倒由你來這歎世了,好在秋賢弟脾氣好,要是換成我早就把你給轟出去了。”


    “唐兄,允明兄現在心情不好,沒什麽?”秋一白急忙打圓場:“來,喝酒!”


    眾人喝了一杯,唐伯虎放下酒杯,打開扇子:“如不然你先來一首?”


    秋一白急忙推辭:“我就不來了吧?小弟才疏學淺,可不能像你們這樣出口成詩,隨便提筆就能作畫,我今天高興,腦袋裏邊想不出東西來。”


    “賢弟,你這不就謙虛了不是?唐兄都說了,你能出口成詩,你不在這幾天唐兄可把你給誇上天了,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讚揚過一個人呢。”徐禎卿笑道。


    “那既然不能推脫,就容我先想想,唐兄你先來!”秋一白推辭道。


    唐伯虎也拿起筆來,在紙上寫道:


    春宵花月值千金,愛此花香與月陰。


    月下花開純寂寂,花羞月色夜沉沉。


    杯邀月影臨花醉,手弄花枝對月吟。


    明月易虧花易老,月中莫負賞花心。


    這首詩,倒是完全符合唐伯虎的詩詞風格,不但有字有意,而且讀起來非常順口,秋一白默念了一遍,點頭道:“唐兄,你的詩書又上了一個境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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